返回第五章 我介绍我姐姐给你认识,好不好?(1 / 2)雁行千里终须归首页

他觉得,纳兰不应该是搞艺术工作的,而应该是个医生才对。因为,她说的话太准了。

在车祸现场的时候,她曾经对脚断了的他说过这样一句话:“待会有你受的。”当时的他虽然觉得脚很难受,但是并不是十分的疼,所以也没有太在意纳兰的这一句话。待手术完成的第二天早上,麻药好像放多了点,孟教授来查房的时候,他的脚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所以他对孟教授说,不太疼。可是到了下午,麻药完完全全散尽了,疼痛便呼啸而来,那种剧痛,仿佛整只脚都不是自己的,短短一个小时,他就崩出了一头的冷汗来,嘴唇也几乎要咬破了。

刑菊小护士有些看不下去了,她道:“刘老师,很痛是不是?别着急,我马上给你打止痛针。”

他摇摇头,他知道,打太多的止痛针,对脑子不好,记忆力会减退。如果为此影响到自己以后了,上台老忘词那还得了?

他努力的分散着注意力,想想事故当晚,想想那个叫做纳兰的女子。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她,疼痛似乎变得不那么疼痛了。他觉得那应该是个很温暖的姑娘,一副古道热肠,遇事沉稳果断,还有,他认真看过她,的确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子。

他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扛过了整整一个下午,加上一个晚上的剧痛,到第二天的时候,他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湿/了,疼痛才慢慢减缓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虽说是开放性的伤口,但是孟教授的医术绝对高超,复位复得非常好,兼之他的身体底子不错,恢复极好,很快就出院了。

在301住院的日子,虽说单调了些,但却是他人生中最宁静的时光。

301良好的保安措施,很好地隔绝了他与外面的联系。这里保安林立,探病只能进一人,探病时间一过,保安会立马把你赶出来,绝不能影响病人休息。

打完针,吃了药,闲暇下来的时光,他更多的是望着窗台上徐徐盛放的吊兰发呆。在这里,他有足够的理由不用强迫自己练声,不用做早课,而这沉淀下来的空虚里,思念的情绪却倍长。他知道,这是参加了东子那一期的“星光煜煜”留下的后遗症。他太了解自己,关都关不住。

他永远不能忘记,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是到他们那个乡里的交流慰问团要走的前一晚。那个柔柔弱弱,却有着惊天歌喉的城里小姑娘过来找他。当时,在晒谷场东北角的一排草垛后,刚从地里劳作回来的他,浑身上下都是黄泥巴印子,他拘束地站在离她约有五米的地方,刻意拉开着距离,既是自卑,也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

她一点都不介意,反而走上前去,拉住他的手:“小弟弟,你的声音很好,跟我一起唱一首明天会更好,可以吗?”

她婉转的声音如黄鹂出谷,他不能,也无法拒绝,于是,草垛的上空便飘扬起她的歌声,还有他的。唱完后,她对他说,小锋,我是注定要报考北京音乐学院的,等你长大以后,你可以过来找我吗?我会在北音一直等着你。”

那个时候的他,家里沉重的负担,已经让他过早的思考自己的人生之路。只不过一个农村的孩子,读书总绕不过农活去,农忙期间更是全校停课,一停就是大半个月,这样的读书质量是根本无法跟城里那些什么农活都不干,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孩子们相比的。

他苦恼,苦恼人生仿佛找不到出口。而这个小姑娘的话,却犹如在他的迷茫的人生道路上,点亮了一盏明灯,让他看清了自己应该走出一条什么路来。

就在那一股冲动之下,他紧紧握着小姑娘的手,他说:“好,你等着我,我一定来。”

小姑娘笑了,她说:“小锋,我等着你,等着你来,来与我同台放歌。你看,我已经跟你合作过了,我们唱得很好,配合得很默契,不是吗?”

这是她的期冀,也是他的期待。

那个时候,聚光灯下星光璀璨的舞台,是他人生最大的向往。

于是,在读完三年初中之后,他毅然而然的选择走自己的人生之路,报考了当地的地方艺术学校。

地方艺术学样与北京音乐学院,只有一步之遥,他在朝着这个目标不断奋近。

这是他的心愿,也是他们共同的心愿。

他永远都记得她说过的,“我在北音等你,不见不散。”

只是,他考上了,却与她擦肩而过。

高考前,她出了意外,失了声,嗓子坏掉了,上北音便成了泡影。整整两年,他收不到她的任何消息。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她回复的唯一一封电子邮件,她说她要走了,到国外治嗓子,走了也许就不回来了。

他的心彻底凉了。

整整一个冬天,他萎顿不振。琴房飘出的琴音也不像往日那么美妙,飘出的歌声也不如往日那般嘹亮。

他想去找她,但是她留给他的,只是一个“雁行千里”的艺名,和一个邮箱的名字。通信交往整整十年,他不知道她到底叫什么名字,甚至不知道她就读在北京的哪个学校。

北京那么大,他怎么去找她?

其实他想跟她说,即便以后不唱歌了,无所谓,即便不能同台演唱,也无所谓,她还有他,他会替代她,一直唱下去,把她不能在舞台上唱歌的遗憾,统统填补回来。

但是,她不给他这个机会。

她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响。毫无声息的邮箱,再没有往日的温情,它只不过是一个收发邮件的地方,只收不发。

她是个骄傲的人,对于自己失声造成的遗憾,她选择了最绝决的方式,就是远离音乐,远走他乡。

他找不到她,或者准确的说,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找她。他唯有窝在琴房里,一遍遍的温习练声,似乎这样,才能忘掉她,忘掉这个说消失就消失掉的人。但是心里总有那么一块,空荡荡的让人心慌。

他在被窝里握紧拳头,使劲闭了闭眼,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的话,今天晚上就真的无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