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在主位右下的副手处落座,伸手从怀里掏出得来的药方奉与主公,口中道:“兄弟们的怪病算是有救了,这是太平郡的姜姓神医卖给我的膏方,有奇效,那神医年纪不大,又是个小娘子,居然有这般本事,看起来身段责非常不错,哎。”
主位上的人拄着下巴,原本认真听着,渐渐发现不对,头生黑线,在陆耀摇头晃脑,越说越偏的时候终于无奈的抬抬手,从桌上的果盘上拾起一颗表皮还泛着青色的果子,准确的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巴。
此刻,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打开药方,细看之下不禁有些惊讶。“这方子,你花了多少钱买来?”陆耀被果子酸的龇牙咧嘴,嘴里含混不清的回答:“一千两啊。”
手的主人听到,似乎有些吃惊:“单单这纸上的万应灵膏方一种,用来当传家宝都足够了,竟然一千两就卖给了你。此事有些古怪。”
陆耀此时伸长脖子努力咽下果子,终于回过神来,答“我去看诊之前打听过了,这姜医女口碑不错,不仅医术了得,还经常给附近的人免费看诊。就算收诊金,价格也是公道的。”说完,偷偷去看主公的脸色。
此人身高有一米八有余,也是淮南少见,并不因为别的,只因他本来就不是本地人。
他父亲曾跟随先帝打天下,后却因为猜疑,虽然得了国公之位,却被远远发配到了淮南——主位上,陆耀称其为主公的人,正是刚刚袭了爵位不久的威远公!
这位威远公此时眼角余光扫过陆耀,并未多想,将方子交还给他,吩咐下去“你派人尽快制药,为将士们治病罢。”
陆耀领了命,退出帐外,威远公坐在主位,动也未动一下。他揉了揉眉心,深呼吸,这些日子围绕在他心头的郁气,总算是吐出了一部分。
威远公名为秦铮,此时,他年纪不过也才堪堪二十岁,但是其美名却早已远播。
自小就出类拔萃,在同龄人中,不仅是才华学识,连身姿,容貌都永远是最优秀的那个人,他的皮肤非常白,加之剑眉星目,身姿挺拔。在他刻意伪装之下,连衣袍也皆为浅色,可真谓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及冠的时候,皇帝说他品行甚端,闲云野鹤,不争不抢,赐字:湛然,他自此,成了温润如玉的代名词,不知成为多少闺阁女儿的梦中情人。
好一个不争不抢,品行甚端!
不是最亲近的人,恐怕永远猜不到,他不仅要争,要抢,还是一个狼子野心,企图谋朝篡位的大逆不道之人。
秦铮此时坐在帐中主位,没来由的想到这些,看似清朗光正,风光霁月的人物,此时牙齿竟然咬的咯咯作响,眸中似乎翻起滔天仇恨。
皇帝昏庸且多疑,朝中人人以为皇帝待威远公一家极为亲厚,年年赏赐不说,还亲自为当时年纪尚轻,还是威远公世子的秦铮取字,简直是天大的面子,可是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拿什么换来的。
当年,皇帝也还年轻,打着巡视自家江山的名号到处游山玩水,到了淮南王的地界,因与淮南王相看两厌,而行宫尚未建好,便暂时入主了威远公府。
当时的威远公还是秦铮的父亲,秦铮父亲其人正如其名秦谦,虽然当年和先帝携手共打天下,但却从不居功自傲。但是,先帝上位后却还是令他迁至淮南,远远离开了京都这个权利中心。
不过秦谦本人并未在乎这些,反而,他在淮南遇到了秦铮的母亲,兰冰清。
当时秦谦也老大不小,因跟随先帝而迟迟没有成家。虽然母亲的家族有些不情愿女儿嫁一个外地人,但是兰冰清对当时身材高大外形俊美的秦谦一见钟情,没办法,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这两人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像所有普通人一样,两人很快成亲,生下了秦铮,日子过得其乐融融。在秦铮记忆中,还清楚的记得时常抱着自己,轻声细语哼着淮南当地童谣的那位温柔美丽的女子。这也是秦铮二十年的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