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夫的手艺的确很好,顾随意的伤口很快便开始发痒长肉。
家里忽然又多了两个吃饭的,这么一个贫困之家当然是吃不消的,何况顾随意还要养伤,吃的就更不能马虎了。
好在花容出门带的首饰一件也没丢,全给了张姐当抵了饭钱。
花容的首饰不是皇家打造出嫁时带过来的,就是顾随意钱多的没地花,专程给花容打的,工艺自然不是民间作坊能比的。张姐不懂好货,但那金银器上镶嵌的珠宝玉饰差点闪瞎她的眼睛,心痒痒的带了个玉镯子,最后还是怕磕坏了,取下来到城里去当掉换钱。
张姐去的是老熟人那,之前她经常用好的兽皮来换银子,有钱人会喜欢用好看的皮做披风。
这次当铺掌柜本来以为张姐又是拿兽皮来的,却见她两手空空,怕是来借钱的。
连忙躲在桌后,让小厮去打发。
小厮一脸警惕问:“张姐,这次来当什么东西呀?”
“好东西。”张姐笑的两眼放光,左手小心翼翼抱着肚子里的首饰。
小厮有些不信,打个兽皮的破落户还能有什么好东西。
但张姐拿出东西的刻,差点没把他魂儿颤没:“这……这?!”
“我说了,是好东西。”张姐一脸得意。
“你……你去打劫了?”小厮睁大眼睛。
张姐责怪的眼神,拍了下小厮的手背:“怎么说话的,我不偷不抢,可不犯事的。”随后又笑道:“这不是遇见好事了,人家落了难求助我家,便把她身上的东西都给我了,我瞧她身上那料子也是极好的,还修了一大面的暗花嘞,可惜啊,那衣服穿不了了。”
小厮深受掌柜信任,也自认得了一身的识货本事,自然跟张姐这类眼瞎的不一样,这些饰品就是有钱人家也没几个能有的,绝对不是一般身份可有的,他一个小厮也不敢擅作主张,求助的眼神望向身后的掌柜。
掌柜眯着眼睛,弯腰急匆匆走到桌边来,随手拿起一个蝴蝶步摇:“这做工,一般人可做不来啊,我这当铺十几年能收到这种货色的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你居然有这么多,哪位贵人能如此大方?”
张姐警惕到:“你管哪位,不换?我换别家去。”
说吧便要去抢掌柜手中的钗子。
掌柜将钗子立马背到身后:“别急啊,我换,我换。”
张姐这才松口去,又把捞在怀里的珠宝从新摊开来:“这些东西……能换多少钱呀。”
掌柜眯眯眼,看着金镶玉手镯的飞凰暗纹,大拇指在上面磋磨着,还真是贵气的首饰呢:“一个三两,你这玉镯子是一对的,我就算你六两了,两对玉镯就是十二两,还有……三个钗子,一副耳环,还有个花钿……咱们老熟人了,多给你点,二十八两。”
张姐倒吸一口气,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呢,又想起自己给的林大夫的钗子,上面可有个大珍珠呢,不知道值多少钱,越想越肉疼。
掌柜以为张姐不愿意,又做出忍痛割爱的模样:“三十两,不能再多了,我也是看你经常来我家才给的这么多,要再不干,你也只有去别的当铺看看有没有大方的了。”
张姐哪肯放过这一笔横财啊,连忙答应了下来,美滋滋的抱着钱回家了。
顾随意在张家小屋坐起了富贵闲人,花容也不好太麻烦别人,要帮九王带点必需品回来,顺带再去打听了下林大夫采的草药,能让这个大夫不辞辛劳的来着弄药,该是什么不多见的东西。
这个地方被密林环绕,少与外界想通,村里的男人多是猎户,种田都是女人的事,花容从林大夫采药的地回来的路上已经看见不少埋头苦干的妇女,有些彪悍的,背篓里还背着小孩呢。
花容未出嫁时,平日忙于耕种的都是继母,自己则在家帮忙带着弟妹,要养着一家四口人的嘴,花容却帮不上忙,好在长大些的花容开始抄书拿到市集卖,也算能补贴不少。
花容看着田间忙农景发呆,一股力量忽然抱住了她,差点让她倒在地上,低头一看,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一脸惊恐:“救命!救命!”
花容惊,可还未来得及问,又来了两个男人将女人拖走,一个男人抬头陪笑:“我家妹子吓着你了,她前几年得了失心疯,老是觉得有人要杀她,我兄弟今日本想带她出来透透风,没想到没看住,不好意思啊。”
男人一脸傻笑,手中的力道却并不小,拖着满地打滚的女人走远,女人的声音越来越惊恐,到了后面连“救命”二字也不喊了,对着天空呐喊着,似乎在发泄什么。
花容看向四周,没有一个女人抬头。
一阵风吹来,花容打了个寒战,快步离开了这里。
“殿下。”花容进屋合上门,在手中哈着热气。
顾随意转身,不慌不忙的穿着里衣。他的伤口已经开始结巴,花容这几天帮顾随意换药,倒是看管了他那身精练的肌肉,但她帮九王衣服,跟顾随意自己穿衣服始终有些不一样,这几日花容算彻底搞明白九王了,此人看着正经,就是个闷骚,穿个衣服,也穿的色里色气的。
花容有些受不了顾随意,叉腰几步跨到他面前,几下将他衣服穿好。
顾随意弯着好看的眉眼,剑眉之间多了几分无辜的柔和:“多谢夫人。”
花容转头哼了一声:“还不是看你穿的慢。”
“我这不是扯着伤嘛。”顾随意道“你怎么跑的如此急?”
花容凑到顾随意耳边:“我今日回来时遇见个女子,搂住我叫救命,结果被个自称她哥哥的把她拖走了。”
“失心疯?”
“她哥哥书这么说的,但这么闹腾周围的人家竟无一人抬头的,一个失心疯的人跑了出来,她们真的能一丝反应也无吗?我家乡虽未见过此症者,但我也听过得失心疯的会攻击人。”
顾随意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公子?”
“这几日你干脆先不要出去了,反正你给了这夫妇这么多钱,躺着等吃喝也不亏他们。”
花容点头。
顾随意看着花容姣好的面容,这脸就是在权贵小姐里,也没几个能比的,九王深刻有种不能让小白菜掉泥潭里的使命感:“咱们过几日便离开吧。”
花容有些不同意:“你的伤可不能折腾。”
顾随意摇摇头:“此地不宜多留。”
花容压低声音:“我给张姐的手镯上刻的是飞凰暗纹,张姐这两日未归定是将它拿到市里去当了,那些当铺都是人精,我们再多等几日吧。”
顾随意没想到花容胡乱塞去的饰品还有这么一层,也点点头:“最多五日,这个地方不安全。”
花容不懂顾随意在担心什么,但他怎么也不会错的,多担心一点总是好的,点头道:“那我这几日存点口粮?”
“好。”
本着伤员最大的原则,花容坚持让顾随意睡在床上,顾随意最后用床褥在桌上铺了层,好让花容睡着,自己则将就着衣服盖着。
这几日他俩一直这么过的,许是顾随意伤口的原因,也可能是王府的安逸将花容养叼了,花容起的一直比顾随意早。
这日早,花容依然悄悄爬起来,将被褥抱上床给顾随意盖好。
从角落里拿出俩人换下的里衣抱出去,张家的院子里有一口小井,可以用来洗衣做饭。
张叔早就起了,男孩子在院子里闹着,女孩子则在厨房里帮着弄早餐。
张叔看着花容抱着的衣服:“出来洗衣服?”
“对。”
“那我给你那个盆儿出来。”
“谢谢张叔啦。”
井里的水寒冷刺骨,花容触到的一瞬,就觉得冰得进了骨头,但想着顾随意胸口的伤,还是忍痛将手摸进去。不能让他穿脏衣服。
明明小时候也是这么洗衣服,不过两年生活,便受不了这些了。
好在,两人的衣服不多,花容不算折磨太久,费劲将衣服拧个半干,找了个犄角旮旯打算将衣服晾起来。
这时张姐正揣着怀里的银子,笑的如沐春风。
这会子花容刚刚晾好衣服,她用衣服下摆的布料随意抹了两下:“张姐回来了。”
刚收了花容收拾换来的钱,张姐非常亲切:“大妹子怎么在这洗衣服?”随后摸上花容那冻得通红的手“看看这小手冻得,等我来洗不就好了嘛。”
花容笑容温和:“我想着把相公的衣服洗了,好给他换上,他伤口不是没好嘛,还是要勤换衣服比较好。”
“大妹子对相公可真好。”
“本来就是应该的。张姐这是去城里了吗?”
张姐点头,但又觉得还是不要让花容知道她去换了她的首饰比较好:“我去城里看看,顺便给娃娃们买点东西。”
花容不关心张姐去干嘛了,但她很想知道回去的路:“那到时候还得麻烦张姐给我们指下去城里的路诶。”
张姐这会揣着银子,自然什么都好说话,拍拍花容冰甜的小手:“没问题。”
花容又和张姐唠了一会儿,回屋后,顾随意正费力的穿着鞋子,花容连忙上前,帮顾随意把鞋子提上去。
顾随意看见花容红的不行的手,皱着眉头,弯腰握住她的红爪子,还未暖和的触觉一下子传到顾随意的手心:“怎么这么冰?”
花容抽回手,笑曰:“我看着衣服没得换了,就拿去洗了。”
“反正也穿不了几天,将就下也能穿,这天还冷着呢,白受这份罪。”顾随意伸手将花容的两只手都拉了过来。
顾随意的手暖的发烫,他在花容手心哈了口热气,搓揉了几下,花容的手逐渐恢复了肉色。
顾随意没有放开花容的手,翻开花容的手心,白嫩的小手有几道深浅不一的痕迹,都是新鲜的,是他们逃命时,花容为了给他挖草药留下的。
花容不知道顾随意在看什么,歪着脑袋看向顾随意的眼睛:“殿下?”
顾随意回神:“不要再去碰凉水了。”
花容笑曰:“好。”
是夜,几抹清淡的月光,透过没有糊纸的窗户,跑到土黄的泥地上,将泥地染的苍白,如同一张被揉拧过的白纸。
花容在外端水,该是张姐拿人手软,主动让花容去煮热水给顾随意泡。
夫妻俩在主卧里照顾两个孩子入睡,花容还在厨房忙碌,顾随意伤员一个,只能在房间里待着,等花容伺候他,闲的无聊干起了用内力偷听的挫事,农村的土屋没啥隔音,顾随意很轻松的挺到了主卧的音频。
张家的小孩睡的快,夫妻俩居然开始聊起了小话,正在顾随意犹豫要不要继续这项猥琐事业时,张叔忽然对张姐说:“对门的王四来问那个花妹子的事儿。”
顾随意眉头紧锁,袖子里揣着手,挪到离主卧更近的位置。
张姐:“什么?什么?这花家妹子可是我们的客人,不是那些随便买来的媳妇,我给你说,她给我们的首饰可值钱了,我换了三十两呢。”
顾随意有些无语,花容身上首饰,三十两买个上面的珠子还差不多。
“这么多钱?”张叔吃惊道。
张姐拍了下张叔的手:“小声点,别把娃娃吵醒了。”
“那钱呢?”
“我藏屋顶上呢。”
“那王四家也说要给我们四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