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绯桐愣住了，直直盯着檀银黑曜般的双眸看，仿佛要从中深究出什么。

檀银出门之前早将空丰煎给他的药服下，那是薄和雅托付给空丰改良的药方，稍稍可以抑制由名为“黑蝶引梦”的丹药引起的“黑蝶梦魇”，但终究只能抑制，不能根除。

这种药剂原本不会见效如此之快，大多还要归功于檀银自身的耐药力与超乎常人的意志力，生生将梦魇中的邪气压了下去。

他眼眸中那如有魂魄般的艳丽之色早已退散，但顾绯桐此刻才发现，似乎原来的檀银终于回来了。

“真的是你？”顾绯桐怯生生地靠近了檀银些许，害怕这是“那个檀银”想出来作弄她的新把戏。

檀银不知如何回答她。原本这里就不存在两个檀银，现在这个拒人千里的檀银也好，方才如地府修罗般的檀银也罢，那都是他自己。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方才的顾绯桐，无论是多害怕多难过，都不肯落下一滴眼泪来。可现在只见了檀银眼中的天真澄澈一眼，泪水就瞬间决了堤。

“那都是真的。”檀银清淡的话语，击溃了顾绯桐心中最后一丝妄想。

“我不相信。”顾绯桐心里想的回答，并不是檀银这样的。她想的是让他否认发生的一切，就算是骗她的也好。

檀银沉默。上一回他的“黑蝶梦魇”发生在五年之前，那时他的无念刀法还没有练到第七层，心中仍有杂念，还有几分年少的争强好胜，耐力也不如现在。

在那漫长又短暂的五年之中，檀银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梦魇，因为他现在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没有任何弱点，因为没有东西能够动摇他的心神。

是在红莲谷见血太盛？不可能。五年之中他杀的人不计其数，甚至有时要用到“血暴”，都没有引起过梦魇。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顾绯桐在檀银跟前，总是挑起话端的那一个。

“与你无关。”檀银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看顾绯桐手背上的割伤。

所谓“黑蝶梦魇”，最要命的地方在于，梦魇之人并非真的做梦，否则就当耍酒疯了一阵，倒也没什么。

可做了黑蝶梦的人，所行之事，所言之物，皆出自最原始的本心，只是**被无限放大了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只有心智足够强大之人才能服下“黑蝶引梦”丹药，不若然，那意志薄弱之人只会走火入魔，沦为见人就杀的畜生。

不过对檀银来说，现在最紧要的是——他特别明晰地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我会替你保密的，我保证！”顾绯桐信誓旦旦，还要抬起右手来发誓。

可檀银一望见她的右臂，就赶忙别过头去。

毕竟是刚发生不久的事情，指尖那浅淡的青莲香气像成了有形之物，在檀银的指尖游离摩挲，使他很不自在。

“趁热喝药。”檀银只撂下这句话，就匆忙推门出去。

顾绯桐只觉得耳边掠过一丝清风，檀银走得那样快，就连她的眼泪都不愿瞧上一眼么？

“这人还真是……不得十全十美啊。”顾绯桐拈起桌上的帕子，自己将脸颊上的泪行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