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视线之内,有只肉乎乎的小手伸过来,握了握桑硕已然骨节分明的大手,桑硕就显而易见的神色一松,小手缓缓松开,复又缩了回去,搭在了太湖的肩头。
抿了抿嘴,陈既庭心里越发气闷了起来。
灵璧不是很想说话儿。
其实邪门是邪门,可多大点子事儿,这些年她同哥哥弟弟没少干这跟鸡屁股后头捡鸡蛋的事儿。
如今就连桑础都晓得,甭管老母鸡还是新母鸡,但凡在自家下了蛋,那必得仰直了脖子,咯咯咯地叫得天下皆知不可。可一旦在旁人家下了蛋,那叫一个做贼心虚,从来不声不响的,鬼鬼祟祟再不肯叫人察觉。
虽说都想不懂这都甚的毛病,可这真不值甚的,热热乎乎的还给胡三婶就得了。
她敢说,这么些年,胡三婶养的鸡婆都换了不只一茬了,可自家从未昧下一个蛋。
她晓得胡三婶心里不痛快,可就像太湖说的那样,自小喂到大的鸡婆偏不肯在自家下蛋,这必然是有其缘由的,心平气和的找原因不好吗?
难道好好一个人,就只能指着桑树骂槐树,冲只鸡撒气儿吗?
“谢谢桑硕哥……”太湖蜷缩在灵璧的臂弯里,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不过一个白天没见,就好像褪了层颜色的鸡婆,蔫哒哒地朝“救命恩人”道谢。
“这已经很好了,桑硕哥……”紧跟着,芙蓉也知机地赶紧接过话头安慰他。
其实她还完全从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中回过神来,而且也确实想不通既然已经断了腿,那又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地大动乾坤。
不过一只鸡罢了,可不是生来就是挨刀的。
只是大伙儿,甚至于陈既庭看起来都很把它当回事儿的样子,她显然不能这么说。“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这样的话儿,也就只能放在心里了。
不过到底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桑婶娘算是他们村上数一数二的全和人,能粗能细,有柔有刚。
可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否则也不会被胡三婶那样一无可取的人在家门口这样打脸了……更何况,灵璧这都九岁了,竟然还往桑叔父肩上坐,桑婶娘也不管的吗?
草草盥洗换了身衣裳,只等女儿给他剪指甲的桑振元擦着湿发从屋里踢踏出来,看着灶间矮墙边蹲成一个圆的小家伙们,还有正在竹篱外探头探脑的董老三,再想到话里有话的胡氏,忍不住“啧”了一声,转过头来朝孟氏道:“那就是个糊涂的,你同她一般见识做甚的!”
“呸!”捧着一摞脏衣裳跟在后头的孟氏啐了他一口,她能不晓得胡氏拐弯抹角的没安好心吗,可是冲鸡撒气总好过冲人撒气吧,再说:“我再不同她一般见识,她还不得被自个儿憋死!”
说完也不待傻眼的桑振元反应,就给他挤到一边去,冲着那一圈小家伙扬声道:“可接好了?接好了就给它垒个窝,看着要不要再添点儿食儿,叫它好好养着,你们也好赶紧做功课,可不兴叫先师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