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里的CD,天气变幻不定,白天还是晴朗和煦,到了夜晚,夜幕低垂之后又变得阴沉沉起来,觅食的燕子低低地飞着,昭示着将来的一场夜雨。
晚上亥时已经过半,文远放下手里的案牍,从书房出来往厨房那边去,想要洗个澡。厨房里空无一人,薛潇薛湘洗过澡后,王婶又烧了一锅热水,便回屋去睡了。
文远将水倒进浴桶里,脱下衣服洗澡。请假的这些天积攒下的工作,加上白天调解何家的事,终于使得一路奔波的他有些劳累。
文远靠在桶边,闭上眼睛,慢慢就睡着了。
外头斗转星移,不知不觉已经快到了子时。
文远被厨房里的动静吵醒,感到水还是温的,起身披衣出去。
背对着文远在灶旁烧火的身影,文远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他一年四季,缝衣做饭,总也闲不下来的妻子。
自从九年前玉兰的父母兄弟都随着一位富商迁回湖南后,玉兰便在CD除了家人之外再无亲故相识。年少时的任性恣意在已为人母的玉兰身上早已没了踪影,只有一个和顺慈孝的妇人,默默地关心着自己的家人。
文远走上前去,搬了条小板凳过来,想要在玉兰身边坐下。
玉兰正用蒲扇在灶坑前面扇着风,一不小心被飞起的炉灰呛到,捂着嘴不住的咳嗽。
文远伸手拍拍玉兰的背,玉兰边咳边转身去看,见是文远,便转回头去,又咳了几声才好。
“刚才你给我添过水了?”文远问道。
玉兰点点头,回过身去继续扇着灶火说道:“看你睡着了,也不知水都凉了。”玉兰抖了下肩膀,将文远搭在自己背上的手挣掉,说到:“困了就回去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做也来得及。”
文远站起身来,看到灶上架着的锅,伸手掀开锅盖,顿时一阵热气从锅里四散漫了开来。文远忙盖上锅盖,问玉兰道:“你这是做的什么?明天再做不行?”
玉兰摇摇头,扇着灶火的手摇得更快了些,答道:“须得今天熬出来,我今天的汤药还没吃。”
文远本想打趣一句:“你倒比我还忙些。”此时却看着锅檐下缝隙里冒出的水汽沉默了。
玉兰自从二十岁那年生下薛潇薛湘后,就落下个气血有亏的不足之症,后来有过几次身孕,却都是月份不足就小产掉了,一来二去,身子更弱了些。薛四奶奶找了好些方子给媳妇调养身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这又黑又苦的中药,玉兰便也要吃三百六十五天。
文远蹲下身来,靠近灶火,从玉兰手里拿过蒲扇来扇着火。
玉兰手里一空,本能地转头望向丈夫。文远却只是理之当然地摇着蒲扇,并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