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青白江逆行至上游后汇入干流，一路沿岷江而下。行过都江堰后，同行的船就多了起来，约摸有二三十条客船货船结成了队往CD方向驶去。

两岸是万顷嘉禾，良田美景，远近无数岷江之水灌溉了的林盘绿岛，一经春风抚弄，便泛起层叠的绿波来，连绵不绝，叫船上的人不禁有些迷惘，不知是岸在水中还是水在岸中。

两岸绿波流尽，绵延起伏的龙泉山脉重新挤到了船队身旁，顺流又行了一个多时辰，远远望见一片金黄的油菜田，CD便要到了。

果然随着船队渐渐迫近，东城门上那红柱绿瓦，六角六檐的魁星楼就现了出来。顺河进入蓉城，靠在九眼桥的码头上，码头上人很多，船队里许多老船工熟稔地穿过人群钻进岸边低矮的小酒铺里，就像鱼儿回到了水中，这里的喧嚣属于他们。

远远就瞧见王伯在岸上的人群里张望着，安静了一路的薛潇薛湘都跑到了船头，对着王伯招手。船靠了岸，王伯笑着从卸货的男人们中间挤过，接下薛潇薛湘手里的行李，笑呵呵地问道：“可算回来了呢！唷，两个小丫头看着可好像瘦了些。”

薛潇薛湘听到这话正得意着，王伯领着父女三人走到了雇的牛车旁，将行李扔上去，又回头接文远手里的，文远空下手来，回身捏了下女儿的脸笑道：“哪里就瘦了，二奶奶成天张罗着给你们做好吃的，难不成还亏待了你们？要说瘦，也是你们到处乱跑折腾的。”

薛湘躲开父亲的手，伸手让王伯拉她上车，回头还对文远做了个鬼脸。

一行人坐着牛车向西北往四圣祠街而去，浮眼掠过南岸七层层青砖垒砌的回澜塔，青砖斑驳，宝顶流光，都是那样熟悉；身后码头上，乐至安岳过来的柴贩子聚过来接新到的南路柴，吆喝论价声和招呼声混在一起，热闹而聒噪；牛车经过屋檐相接，潮湿狭窄的水井巷，座座阴沉静谧的青瓦小院让人不敢久留，快要出了巷子口，却又闻到一阵浓郁醇甜的酒香来。

过水津桥往西，挨家的店面里都放着一摞摞的把把柴，一位店主人见他们路过，扬起一把柴来叫卖，文远和王伯却都没有理，家里的柴到了日子自然会有相熟的店主用柴板车送来，并不用他们操心。

玉龙街的豆腐，骡马市的肉，文庙街的公馆，中莲池的厂，水井坊的大曲，水津街的柴，交子街的玩意，布后街的菜，华兴街的帽子，半边桥的鞋，九龙巷的蜀绣，提督街的茶，少城内的老爷，梨花街的酱……各有各的招牌，各有各的讲究，让这座穿城九里三，围城四十八的锦官城呈现出如此的繁荣和热闹。

沿着红柱石横街转到磨房街，到头穿过中东大街，进入油篓街，一直向北转个弯进入东顺城南街，过报恩寺继续往北，在天涯石东街转向左进入四圣祠南街，牛车经过一间间沿街店铺和平房花园，路过一座稍显气派的公馆时，薛潇薛湘都忍不住坐直了身体，探了头往公馆的黑漆大门里头看去，直到走过了好几户人家才收回眼来。

文远回头看着两个女儿，心里明白，笑着安慰道：“妍锦应该知道你们回来，保不准现在就在家里等着呢！”

离开了七八天，薛潇薛湘都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小伙伴十分想念，想到她正在家里等着自己，连忙转过身催促车夫道：“请赶快一点！”

王伯觉得好笑，回头逗两个女孩道：“你们走了这许多天，四奶奶一天念叨你们好几遍，我是耳朵都要听出茧来了！盼星子盼月亮，可算是把你们两个小祖宗给盼回来了。”

薛潇薛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几天铺里的生意还好？春天的那批药材也送来了吧。”文远问王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