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潼伏在床边上，看着满脸憔悴虚弱的李姨娘和这个皱巴巴的红脸小孩不说话。

薛湘也过来扶着床看他，李姨娘抿起一个浅浅的笑说道：“抱抱他吧，这次还多亏了你呢。”

薛湘看着李姨娘，一番犹豫后才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孩子瞧着，怀里的小孩头发稀稀薄薄的，脸上眼睛上都是褶子，沉沉地睡着还张着嘴，实在是瞧不出哪里有李姨娘半分的好看来。

薛潇也凑过来，碰了碰他的小脸，有些好奇又惊讶道：“他好软啊。”

李姨娘望着薛湘怀中的孩子说道：“是啊。”见薛潼一直没有说话，眼睛却也盯在孩子身上，笑了笑说道：“长长就像你们这样好看了。”

文康不一会就回来了，带回了这孩子的名字，也是薛二爷给起的，叫：辰淞。

李姨娘需要休息，薛潼和薛潇薛湘她们也被赶了出来，站在院子里看着文康小心翼翼地抱着辰淞给各位来道喜的叔伯婶娘看，大家一片夸赞，有人说：“小公子脑门宽阔地真像文康啊”，有人说：“瞧瞧这小鼻子小嘴巴长得多像他娘”，还有人赞叹道：“小少爷简直和文康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吗！这眉眼全随了文康的，多像二爷啊，长大了肯定又是个人物！”，文康对各人的赞叹报之以客气的寒暄和适当的谦虚，可谁都听得出来语气里那心照不宣的喜悦骄傲。

薛潇听着他们各式的赞叹，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疲惫来。辰淞皱巴巴红彤彤的样子，就像是妍锦曾经抱回来，却最终被何婶娘丢出去的那只流浪小猫，除了小，真的还看不出什么来。

晚上薛潼和薛潇薛湘被安排在二奶奶家的东厢房里。

薛潼许是白天睡过了，到了晚上，天早就黑的不见五指了，却还是抱着被子不肯睡觉。

薛潇有些疲惫地坐起身来，点上灯，又将灯的光亮调暗了些，问道：“还不睡吗？”

薛潼摇摇头，仍是抱着被子不肯说话也不肯动弹。

薛湘也爬起身来，凑到薛潼的身边，揽着她的肩膀说道：“小潼，你有什么话想跟我们说吗？”

薛潼还是摇了摇头。

薛湘掀开的薛潼的被子，挨着她坐下。背靠着同一面墙，身上拥着同一条被子，心也总会靠的近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辰淞为什么要出生，他折腾得姨娘这样厉害，可大家还是都夸他，喜欢他。”灯的亮度很暗，除了床头那一片光亮外，其余的地方仍是黑的。薛湘望着前面虚空里的一团墨色开口说道。

薛潇也靠着床头坐起来，抱着被子转头看着她们。

夜色中的双泉静悄悄的，浓雾般的夜色中依稀有着几点光亮。在薛二爷家的东厢房里，一张床，一盏灯，三个拥衾而坐的三个小姑娘守着夜色静静地沉默着。

“我不喜欢他。”薛潼终于开口说道。

薛湘点点头，缓缓说道：“可他是你的弟弟，大家都喜欢他，文康伯伯喜欢他，姨娘喜欢他，他们要你也喜欢他。”

薛潼这次反应很快，她马上摇了摇头说道：“我才不要喜欢他。”

“他那么小，什么事都不能做，总是要人保护他。”薛潼继续说道。

“可是你也是从那么小的时候过来的啊。”薛潇也加入到说。

“所以我才不喜欢他。人家拿石子打他的时候他只会哭；人家叫他小戏子，他也会乐呵呵的答应，回来再说给妈妈听；人家拿糖糕骗他去偷二爷爷的烟袋时，他也只会上当。他什么都不会做，只会给妈妈找麻烦。”薛潼说的有些激动，眼圈也有些红了。

这下轮到了薛潇薛湘沉默了。

前两天私下里薛潇曾经问过文远，为什么要叫李姨娘姨娘，而叫别人都是伯母或是婶娘。文远解释过，李姨娘进门的时候，文康原来的发妻过世还不满一年，留下的两个孩子，见泗当时才十一岁，薛湄只有九岁。见泗很不喜欢李姨娘，闹着不肯让李姨娘进门，最后只能做个妾室。

李姨娘进门的第二年就生下了薛潼，当时见泗尚且心智未成，偏激怨愤。虽然现在见泗已经成人，对李姨娘和薛潼的态度也有了好转，可薛潼幼年遭遇里，见泗的那些怨恨憎恶，在薛潼的心里却是永远无法抹灭的了。

薛潇叹了口气，又怕再引得薛潼烦恼伤心，忙转换心绪，开口鼓励道：“但辰淞不一样啊，他有你来保护啊。”

“哼，谁要保护他啊，我又不是九哥，才不会保护他呢。”薛潼的声音有些瓮瓮的，虽然她还是摇着头，但语气里分明有了些赌气玩笑的味道。

薛湘揽着她打趣道：“我说你该不是怕他和你争宠吧？”

所有的小心思都已经半说半问地被猜了出来，黑暗中，无人看清薛潼脸上有些红红地。薛潼从薛湘身上把被子车过来嘟囔道：“我才不是呢！好了，我要睡了，你快把灯灭了吧。”

薛潇笑着灭了灯，三人挨着倒在床上。经过了一天的折腾，薛潇薛潼不一会就睡着了。薛潇先是梦到了九哥，后来又梦到了李明娥抱着薛梓，突然薛梓也变成了皱巴巴的模样，一会又梦到CD家里，母亲一边一个牵着自己和小湘，突然自己也变成了个皱巴巴的孩子。

薛湘仍是有些睡不着，她想到李姨娘生产的艰辛痛苦，想到生下两个孩子的母亲，心里很是感激和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