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斑鸠低飞着落回了树上,院子里的狗汪汪地叫了几声便沉默了,一场将下未下的雨引得空气有些沉闷,月亮已经挂在当空了。
薛二爷才从文忠的家出来,让儿子们各自散去了,和文远一起回自己的宅院去。
大爷留下的六十七亩地,分给孝涟二十亩,原溱的地以后从文忠的五十七亩里拨出二十亩来,剩下的桃树,房子和鸡鸭,牲畜,孝涟通通不要,只由族里沿着河划出一小块地来好让孝涟盖新房子。
薛二爷终于有些累了,回家的路上,脚下不断地磕着石头。文远跟上来扶住二爷的一只手臂,二爷偏过头来,看是文远,对他说道:“你以为今天的家分的如何?”
夜深人静,远离了人家,除了树上鸟叫的声音,就只听得见潺潺的水声,这让薛文远感到内心的宁静,他想着远在CD的母亲和妻子,她们此时应该吃过晚饭了。母亲是在这里住过的,玉兰虽然从小长在市井,但背井离乡并无任何娇惯之气,想来也该是喜欢这儿的。文远上前扶着二爷的手臂,想起早已有些模糊了的父亲的影像,这样的日子不知是如何的踏实而安定。
文远见二爷问他,略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我早离族中,对大爷家的事并不了解,二爷主持族里多年,想是已做了最好的打算。”
薛二爷点点头,文远虽然没有完全赞同他插手文忠的家事,但总也是选择相信他的处置。两人继续往家走去,薛二爷想到什么,又沉声叹道:“今天文忠说,我分他的家是为了占他的家产。”
文远这次却没有迟疑,马上笑了,说道:“二哥这话就是无端揣测了,没有二爷当年中举做官,薛家又如何有今日这样的产业呢。”
薛运之看向文远,这个侄儿心思通透,性子又温和妥帖,真是很得自己的心意,四弟有如此子嗣,也算后继有人了。想到四弟的另一个早折的儿子,固执执拗,偏激冲动,不由得又有些感叹。
两人随意聊着四时农事,继而又聊到些古文国学,叔侄二人相谈洽欢,月下同行的这一段路,倒也过得有趣。
回到薛二爷的宅院,刚进了二门,就看见议事厅里点着灯,等着几个人来。
薛二爷推开文远的搀扶,走上前来,视线扫过几个孩子,最后落在了亭瀚身上。
亭瀚跟在二爷爷身边长大,自然明白这是二爷爷在问话,忙上前说道:“孙儿淘气,昨天带着妹妹们下河摸鱼,坏了您定的规矩,来请二爷爷责罚。”
薛二爷闻言果然沉下脸来,薛潇想起下午二爷爷去救原溱时的样子,心里有些打鼓,不敢有所隐瞒,连忙补充道:“还弄丢了原溱的护身符,害得他挨打。”
此话一出,几个孩子想着原溱皮开肉绽地现在还趴在二奶奶房里,心里都很不是滋味,低下头来。
薛二爷却没有反应,盯着几个孩子,直到他们都快被这沉默煎熬得受不了了,终于开口喝到:“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饶是心理已经有了准备,薛湘还是被薛二爷这一声吓了一个哆嗦,连忙随着亭瀚他们在议事厅里跪了一溜。
“爷爷,我们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去了。”薛潼先开口求情道。薛二爷膝下女孩稀少,平日薛潼犯错,总是比男孩多些宽容原宥。
“凡人不能教子女者,亦非欲陷其罪恶,但重於呵怒伤其颜色,不忍楚挞惨其肌肤耳。我不管教你们,差点叫你们把天捅了窟窿!”薛二爷厉声教训道。
薛运之是举人出身,从小熟读“三百千千”(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此时搬出《颜氏家训》来管教,恐怕也只有文远和年长些的亭瀚听得懂。
文远心里疑惑,原溱今日挨打究竟为何,薛二爷心里恐怕最清明不过,本有心为他们求情辩解几句,可薛二爷此话一出,倒让他没法插话了。文远知道转过头去,假装看不到女儿投来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