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郑兰娘已经被下葬了。
周福儿之前晕倒是因为急火攻心,这是个要钱的病,一下就花了周家三两银子。钱氏气的差点没吞了周福儿,章氏倒是没说啥话,毕竟眼下郑兰娘死了,她已经是明摆着要继正的,起码现在不能虐待这两个娃儿。
周福儿起身,隔壁房亮着火。
章氏在纳鞋底子,一边同钱氏说话。
章氏说话软声软语,端茶递水又会伺候人,给钱婆子出门涨不少面子,因此说话很有分量。
“婆婆,这几天福儿一直晕着,有些话我也没好说出口,可那天姐姐下葬的时候,福儿闹成了那个样子,你也不是没看见。这赵家什么身份地位,咱们家能比吗?你说着丫头万一要是想不开,给咱们家惹了麻烦……”
章氏高明就高明在这里,她说话从来不说完,留给钱婆子自己想。
“是啊,无论闹出个啥咱们家都惹不起赵家”而且钱婆子心里还惦记着别的,尤其是那五十两。
眼看周福儿到说亲的年纪了,这嫁妆也是一大笔。
“那五十两银子我是要留给咱家小狗的,大狗是个没出息的,长这么大了还天天在门口打转,小狗有出息,跟那穷秀才学了几天三字经都会背了,不能耽搁了。”
钱婆子心里念着嘴上说着,章氏点着头,又道,“我知道婆婆心疼咱家小狗儿。可福儿是姐姐生的,亏待了,村里人得戳咱们脊梁骨,你是没瞅见那丫头的眼神,一看就是个记仇的。而且当家的那个人娘也清楚,得亏我那天按住了他,才没跟那丫头一起闹,要是那丫头继续待在家里,这五十两银子当家的还不得分她些?”
“赔钱丫头片子想的多!”
钱婆子狠狠的一拍桌子,那精细的眼珠子眯在一起,“一月前你不是还说城里头那孙妈妈要人吗?赶下个月来就让她把人领走,怎么也值十两银子,不算白养她这么多年。”
周福儿在屋里头听着,心里凉了一大片。外头的两个女人还在商量:周家就周老黑一个劳力,下葬完郑兰娘之后就去赶工了,得在他回来之前给人卖了,别的地方能赎回来,这赵妈妈的地界儿,周老黑想都没办法……
得离开这儿。
周福儿靠着墙壁,她爹周老黑是个好人,可惜耳根软,根本护不住她。弟弟周大狗也算是废了,被章氏这狠心肠的女人惯得,眼看着十一二岁了,什么道理都不知道。
自己要混不出去,就得跟上辈子一样,跟她娘的命一样,辛辛苦苦赚了一辈子银两,一分一文落不到自己身上,全给了章氏和她生的狗崽子。想到这里,周福儿咬了咬牙,没得自己的卖身钱,自己拿不到手,嫡亲弟弟占不到便宜,全给了章氏。
赵妈妈是什么人?城里最有名的窑子妈妈,墙根子底下见天是二十多岁死于烂病的妓女。
她得活着,她要查清她娘的死因,她还要带着弟弟离开这个狼窝,她要活得比谁都好。
想到这里,周福儿撑着病弱的身体,章氏是个后娘,哪会真的关心她。就周老黑在的那两天端茶送水,今天能起身之后就早上送来了一碗米汤,她进了厨房,给自己揉了两个饼,钱氏和章氏倒是看见了。
也没说啥,毕竟要卖出去的姑娘,总要卖相好点。
“少废些柴火。”
周福儿嘴里叼着饼进了屋,没多想就躺下了。第二天天不亮,章氏和钱婆子还没起来,她偷摸到钱婆子屋里头,拿了自己的户籍文书就准备离了院子。
狗叫了两声。
“姐,你干啥去?”
大狗估计出来撒尿的,拳头还擦着眼儿。
“姐去看看娘,大狗乖,姐一会儿回来接你。”
大狗嘴憋了憋嘴,他比一般小孩笨些,章氏又惯,反应很慢,郑兰娘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几天才开始难受。看着她姐,突然吧嗒吧嗒掉泪,手背上全是,“娘,我想娘了,姐,你让娘回来看我,我想她了。”
大狗脸上脏兮兮的,手背倒是被眼泪冲的一道白一道黑的。
周福儿握着他的手,眼睛也红了,却突然觉得不对劲,把大狗手往上一番,他手里居然攥着一个玉佩,看成色还是羊脂玉的,这是城里有钱人的,一块就得几千两呢!
“大狗,你这是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