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一回来的时候天刚暗下来,他终于同意卖掉自己的妹妹。
冰凉的白色雪花在老城区上空飘零纷飞,往下看有一排排整齐划一的黄砖瓦楼,新挂上去的大红春联在晨曦中泛着银色,还有房檐下透亮的冰凌,偶尔传来断裂的叮叮脆响。
大年初一,普天同庆。
羊一买了一桶泡面,回家睡觉去。
他的小矮楼屋子很好认,没有灯笼环绕,只有鞭炮和礼花,在近邻点燃绽放。
他听着这些鞭炮声,年复一年。突然间就觉得有些吵闹,二十年了头一回有这种感觉,连对门大伯的招呼都显得不那么讨喜。
羊一没有和人寒暄,直接打开门进来屋子里头,将呼啸的风雪关在外面。
奇怪,怎么会这么暖和,屋子里明明没有暖气。
这时他才发现了屋子中央坐着的客人——一位高挑的黑发少女。
齐肩短发干净利落,经典黑色风衣被脱下扔在椅子上,身旁卧着一只短尾黑猫。有三分西方炉火夜话的年轻女巫模样,更多则是东方的轻灵古风气质,脱去几分俗气。
不过,吸引羊一目光的,是少女上前方浮空有一把黑色长剑,剑身附有火焰,火光大亮间驱散了屋子中的寒意。
【第三形态】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他记得自己明明找的是个枪手。
“你回来的真慢。”
卡珊德拉逗玩着脚边的黑色小猫,抬头看了一眼羊一,漫不经心地打着招呼,并没有起身。
等人的滋味真不好受,雪落的时候她就来了,直到风雪漫天才看见门口的羊一,简直闷死了。
她讲的不是中文,而且俚语气息很重,羊一也不懂外语。但是声音传到耳中,他自然而然就能听懂。
似乎这片空间内有某种高级翻译程序存在。
看着抬起脑袋的少女,羊一才发觉她那双眼睛,是蓝色的。
他试探性地询问道。
“你是基地联盟的……”
“别看了,就是我留的这串传送源码,否则我又怎么能进入地息世界。”
卡珊出声打断他质疑的话语,又懒懒地补充一句。
“基地世界——外勤部执法官,叫我卡珊就好。”
“怎么?你家老头子不反对了,这么晚还联系我们?”
羊一走近香桌前,把袋子里的方便面拿出来放好,这才回应道。
“他走了。”
“就今早的事。”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气氛压抑,只听见窗外风雪簌簌作响。
羊一耷拉在沙发上,清秀的脸庞上显出了道道皱纹,累得不想再多讲一句话,心如死灰。
卡珊侧过脸,盯着眼前这个颓废的少年,终于站起身子。
“真烦……”
她的嗓音很低沉,像掺和泥沙的细流。
像是回忆起东方某些不成文的丧葬风俗,原本地上玩弄的黑猫也停顿下来,随着她这句话化作一颗颗数字碎片,消失无踪。
卡珊的态度变得认真起来。
眼前这个男孩一头黑发长的过分,依稀能瞥见那双如死水般的黑眸,一件单薄的秋衣挂在身上,在冬日里显得死气沉沉。
这哪里像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模样。
二十岁的你,可以去三亚潜水在水里自由穿梭与鱼共舞;可以搭上热气球游览纳米比亚的杏黄色大沙漠;可以在阿拉斯加的雪地荒原追逐极光。
或者,去成都吧。
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卡珊没有再看向蓝辉,而是径自在他对面坐下。
“把我喊来,可不为看你这幅落魄样吧。”
卡珊并不是蓝辉的朋友,今日在屋子里是两人第一次见面,若非临行前联盟高层千叮万嘱此次交易,二者根本连擦肩而过的机会都不曾有。
而且她是持剑的执法者,擅长的不是小女生那般安慰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