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总管在圣人的默许下,双手托着满满的果品朝荣小九走来,缓缓弯下腰,轻轻置于食案上,仿佛送的不是水果,而是金砖。
见荣小九得到了无数羡慕的眼神,崔总管又笑眯眯地低声细语的说了几句话。
荣小九行礼谢过后,遥遥对着圣人拜下,对着莫泫卿微微颔首。
她知道圣人才不会关心,一个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小丫头,这一切都是为了给泫哥哥面子,她方才偷听了仕宦贵妇的谈论,这才知道莫泫卿的身份,简直就是贵不可言。
荣小九瞧着食案上的橘子、荔枝、枇杷、龙眼、梨、桃、枣、杏、李子、樱桃,也仿佛不再是水果,而是莫泫卿对她浓浓的关心。
当褐红色的太湖大闸蟹,热气腾腾端上膳桌来,顿时,鲜香肆意。
荣燕又想故技重施,恶心荣小九,不管是令其出丑,还是饿肚子,总之只要荣小九不好,她就好。
是以,又卖弄,道“国宴讲究六无,无骨、无刺、无筋、无籽、无核、无磷。”
荣蒸在府中时,所有的臻品美物都要先济着他,遂面对圣人特赐的美食,不禁也没什么自觉性,趁着热,伸手就要取一只蟹。
荣小九用犀飭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准确地抽在那只偷拿的手上,低声训斥,道“御赐之物也敢偷吃,懂不懂规矩!”
荣蒸捂着被打的手,气得咬牙切齿,低吼道“你竟敢打我!”
边妩儿没想到荣小九竟说得这般直白,连一丝的情面,都不给荣府独子留。
当下,边妩儿也不再维持表面的和平,阴着脸,抬着下巴,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道“九姑娘纵然你成了县主,可本夫人到底是你的继母,蒸儿也是你的兄长,你这般打得可是整个荣家的脸面,难不成对九姑娘还有什么好处?”
说着,边妩儿扫了一眼荣慎由,脸色微变,心疼得握着儿子的手,满目委屈,噙着泪,道“九姑娘,母亲心知您瞧不上我们,但也不能下手这般没轻没重啊!万一打残了……蒸儿可是要参加省试的人,老爷好不容易才弄来的解额,呜呜!”
荣小九杏眸如一潭净水,幽幽的瞧着她们,直到将她们看得心惊肉跳后,粉嫩精致的小脸漾起一浅抹笑,道“边夫人因自己亲生的儿子挨了一下筷子,就在圣人的寿宴上哭哭啼啼?
果然啊,糯米要真,父母要亲……”
坐在左侧的荣慎由,见他最重视的独子,可能会因此影响到未来的仕途,脸色极为不好。
他绝对无法容忍唯一的子嗣,被坏掉了前程,训斥道“小九,莫要做了县主就猖狂……”
荣小九清润昳丽的小脸,笑颜如花地抬眼望向面前所谓的父亲,淡淡道“父亲何必急着给小九定罪呢,边夫人在圣人的寿诞上流泪,父亲竟没注意?是不是觉得坐的远,圣人就瞧不见呢,御史台的大人们也来参加寿宴了吧!”
登时,边妩儿连忙将泪水压了回去,道“蒸儿只是想给九姑娘做个食蟹的示范,毕竟小九在后院给程夫人守孝十年,一直就没出过芙蓉园,也没吃过这些荤菜……”
荣小九想着莫泫卿曾帮自己剥蟹的场景,利落的剪下蟹腿、蟹螯,又将蟹螯垫在剔凳上,用小锤轻砸。
接着在蟹背壳的边缘轻轻敲打一圈,使蟹里面的骨肉松开。再去掉脐,以铲打开背壳,将蟹腮、蟹心去掉,再中间掰开。
小肉手灵敏的将钳、叉、刮、针轮番使用,或剔,或夹,或叉,或敲,分别取出金黄的蟹黄、洁白的蟹膏、鲜嫩的蟹肉。
一面手指翻飞在蟹上,一面道“荤菜?连素菜都没吃饱过,更何谈食荤菜?”
边妩儿万万没想到,荣小九竟没有乱嚼一气的牛吃蟹,而在其手中,吃蟹竟成了一件文雅而潇洒的享受,妙趣横生。
荣慎由见荣小九这个慢条斯理的模样,低声呵斥道“荣小九,你莫要诬陷妩儿,妩儿如今是你的母亲,你却一直唤夫人,此乃大不孝!”
荣小九净手后,将姜醋倒入水晶小盘中,一双美眸连个余光都没给她父亲,道“本县主的生母在十年前过逝,而我这一守孝就是十载,世人谁敢说小九不孝!”
荣慎由瞧着那对他不屑一顾的面容,顾及着不能将事情闹大了,遂又换上一副慈父的脸,教诲道“妩儿同样是你的母亲,你要有敬长之心,不然别人又会如何看待你?”
荣小九将蟹黄咽下,优雅的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嘴,道“母亲刚刚过逝时,记得边夫人曾经将六岁的小九送到厨房做杂物活,后来因小九年幼手部没有力量,根本拿不住不盘子,一连将厨房所有的瓷器全部都糟蹋了,边夫人对着那六岁的小女孩,可是请出了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