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讲机那头的声音逐渐变化起来,听上去加上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咕哝和低语,像是蝇虫从虫卵当中挣脱而出的细响,与宛如熬制地狱浓汤的咕噜声串联到了一起,人类的声音混杂在这样的异响当中,依旧在执着的重复那三句话。
“在。一楼正门没有问题。”
“团长?”
“我知道了。”
在李守玄和莱斯利的眼前,混凝土的地面活动了起来,变成了血肉的涡旋,将对讲机吞没入了这个已经完全异化的楼宇之中,莱斯利看着那对讲机不断的下沉,不断的被新生的血肉包裹,好像他的精神也随着对讲机一同沉入了那幽深而恐怖的血肉当中一般。
直到那对讲机完全被吞没之前,那怪异的声音依旧在不断重复着。
兴许即便是在血肉凝聚的血肉炼狱当中,那声音依旧会不断执着的响起。
而那些让人恐惧的异化感染者们也已经完成了变化,向着他们的方向不断靠拢着,莱斯利当赏金猎人已经十三年,却没见过这样奇异的感染者。
它们当中的大多数没有感染者们常有的尖牙利爪,而只有数对短小的肢节,能让它们用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进行移动,而在它们晶体般的皮肤上,还残存着它们之前模拟的那些人类造物的色彩,那些规整的,代表着文明,符合欧几里得几何的图案和形状铺展在它们怪诞的恐怖身躯上面,那其中带来的冲突感让人的理性一次次经受着考验。
所有因为人类在千百年来在自然界中的优势地位而产生的人类中心论,都在这种格外怪异的感染者出现之后彻底崩溃,当亲眼见证这样一种从司空见惯的事物变化而来的感染者之后,很难再对任何东西产生信任感。
莱斯利回头想要逃走,离开这个疯狂的地方,可他们之前上楼的楼梯也活动了起来,显露出了其生物体的本色,它们化为了厚实的肉壁,绿色的苔藓状的细毛在血红色的血肉之壁上生长起来,有黑色的缝隙裂开,变成一个个带着白色利齿的嘴巴,在嘴巴咬到它们之前,嘴巴也消失了,从那幽深的不知通往何处的喉道之中,鼓起一只只大小不一的无神之眼,长久的凝视着他们。
楼下传来了尖叫声,那声音在整个血肉组成的空间当中不断的回荡着,在莱斯利失神的空隙,这些没有长眼睛,整个圆形的头颅只有一个大嘴的怪物们纷纷向他们突然吐出了浓绿色的液体。
时间泡在莱斯利和李守玄的面前展开,带有浓烈腐蚀性的液体浸入到了时间泡中,被短暂的停滞住了,李守玄拽开莱斯利,自己也闪到一边,当时间重新开始流动起来,这些液体飞溅到了地面上无时无刻不在扭曲异化的血肉上,发出了滋滋的声响。
感染者们齐声发出了如同婴儿哭泣般的声响,像是对这伤痛感同身受一般的哀鸣,莱斯利咬紧了牙关,奇怪自己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没有崩溃。
他看向李守玄,李守玄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就连那时常挂在他脸上,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讽刺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但是,在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却能感觉到一种冰冷的盛怒。
这种冰冷的盛怒是从他的精神当中熊熊燃烧起来的,那种油然而生的酷烈让人浑身发寒,却又好像要被这股酷烈吞噬,一同汇入到这盛大的愤怒当中去。
李守玄并没有拿出骨笛,而是用身上挎着的爆能步枪射向感染者们。
枪口的火光照射在李守玄面无表情的脸上,让李守玄在此刻显得格外稳重,他把这步枪的手掌极稳,几乎没有颤抖的,子弹嚣闹着冲出了枪膛,要扯碎敌人的身体。
这些感染者很脆弱——甚至比普通感染者中最脆弱的祈并者还要弱上几分,大口径的子弹在极近的距离当中射穿了数只这种感染者,高速的子弹冲过血肉之躯,在失稳弹头的作用之下,得到了动能的血肉炸裂开来,腐蚀性的酸液溅到了周围的同类感染者身上,让它们发出了越发沉痛的哀嚎。
在这样近乎完全炸裂的情况之下,感染者就不再会进行重生的过程了,这些分散的血肉恍如有自己的意识一般远离原来炸裂的身体,汇入到血肉凝结成的墙壁和地板之中。
并非是子弹变强了,李守玄换下发烫的弹匣,大脑当中飞速的思考着。
而是它们身体的结构强度有问题,虽说和其他的感染者相同,组成它们血肉的材质强度很高,但这些高强度的血肉好像是胡乱拼凑起来的一样,别说是作为感染者了,就连寻常经过了上亿年演化的动物,都不可能有这样随意的身体结构。
就像是某种实验品,研究者只是为了某种目的而制造出来了它们,只是为了测试某种特殊的功能而已,完全没有想过将它们投入实用,因此对于其他方面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它们的攻击手段好像只有喷吐酸液那么一种,甚至这些酸液还是有限的,在酸液吐完了之后,它们只能发出呜呜的凄厉哀嚎,努力的向着李守玄它们靠拢着,依靠那些脆弱的身体攻击李守玄他们。
莱斯利鼓起勇气想要和它们战斗的时候,却被李守玄制止了。
“先和其他人会和再说。”李守玄掏出了个手榴弹,拔开引信朝着感染者们的方向扔了过去。
在短暂的停滞之后,火焰和气浪汹涌爆开,撕裂了一层蠕动的血肉和无数的感染者们,曾经是地面的血肉被炸出一个大洞,李守玄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莱斯利咽了一口口水,看着周围那不断从长满了绿色苔藓的血肉墙壁上落下的奇异感染者们和正缓慢愈合着的大洞一眼,咬了咬牙,跟着李守玄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