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萧府下令起不到两个时辰,城东通往城西外郊的一条笔直官道上就挤满了百姓,他们个个身穿黑白两色的粗布麻衣,齐刷刷地跪在道路的两旁,神情戚戚。
两排官兵持着红缨长枪,凶神恶煞地盯着他们:“都哭出声来!不准停!”
此起彼伏的悲泣哀嚎声打破了这条道上的平静,有些人哭得脸脖子通红,生怕声音不够大就会被拉下去,就地问斩。
一些外地客商也被赶了过来,他们不懂,便悄声问旁边哭得像家里真死了人一样的老头:“到底出什么事了?”
老头吸了两把鼻涕,弓下身子掩嘴道:“别问那么多,赶紧哭就是了。”
客商正疑惑着,只听一妇女在他们身后边哭边道:“快哭吧,自从岑家姑娘死了,萧府的那位世子就疯魔了,招惹不起啊!”
客商诧异:“他都做什么了?”
“他呀,为了复活岑若枫,召集了全城所有有名的术士作法,那场法事轰轰烈烈地进行了十天,岑若枫没活过来,他一怒之下以祸乱人心之罪把术士们全杀光了!”
客商们目瞪口呆:“人死了哪能复活?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又有一人参与进来,道:“嗐,更可怕的在后面呢……岑若枫没活,他就主持了ming婚,听说还把一个能够让尸身不腐的宝贝放在她嘴里,为的就是把她天天带在身边……想想都瘆人。”
“这位岑姑娘也真是可怜,要不是七日前的那场大火,恐怕还不得入土为安呢。”
“可不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降了场天火把大半个萧府都烧着了,听说连放岑姑娘尸首的水晶棺都烧成了灰!”
若非天意,水晶棺哪能变成灰呢?客商啧啧着,突然就被人拍了下肩膀。
他抬起头,只见前方现出一支骑马的队伍,四个骑兵手持长枪走在前头,中间是一银顶黄盖棕帷的八抬大轿,轿子后面人影憧憧,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非“声势浩大”四个字不能形容。
方才还在低声议论的几人此刻突然大声哭了起来,抽泣之余还拉着这些客商们一起哭,担心他们没挤出眼泪让世子看见了,会遭遇横祸。
客商们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儿,实在哭不出来,只好吐口唾沫往脸上抹,一边假装哀嚎,一边在队伍经过时悉心数着:除去坐人的轿子以外,一共有一十八辆马车驮着几口装着陪葬物件的大箱子!
客商们一阵唏嘘,到底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萧世子如此痴迷,连衣冠冢都置办的如此轰轰烈烈?!
转眼黄昏已至,墓刚下到一半时突然刮起一阵疾风,就连马儿都惊慌得抬起前蹄发出尖锐的嘶鸣。
有人冒着狂风上前劝道:“世子,天色生变,不宜再动土了!”
萧然目光凶戾,拔出林羡腰间佩剑,剑锋一指伸向那人脖子:“谁敢后退,依军法处置!继续下!”
纵然狂风可怖,也没人敢挑战萧然的权威,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翻土。可就在这时,一道紫白色闪电如同巨蛇一般猝然炸在众人面前,官兵们吓得屁滚尿流,一个个像受惊的野兔,蹬爬着滚离土坑。
命都险些没了,谁还顾得上军法不军法?
雷声轰鸣,萧然也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待站稳脚跟,他仿佛看到一个女人出现在闪电炸裂处,纵然有漫天风沙在肆虐,还是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若枫!是若枫!”萧然欣喜若狂。
一旁的林羡傻眼了,他分明亲眼见到水晶棺都烧成了灰,岑若枫怎么可能还会复活?
他一把拉住萧然,顶着猎猎作响的风声对他大喊:“世子!若枫姑娘已经死了,小心有诈!”
“不!”萧然的眼神十分坚定,“她是若枫,她一定是若枫!”
冥冥之中,女子似乎也听到有人在叫她,只是风沙太大,她看不清眼前的景物,索性往这土坑里一蹲。
渐渐的,耳边风声的呼号变得越来越弱,黄沙也沉下来,洒了她一头一脸的灰。
“什么情况?这么脏,我还怎么去面试?!”女子好不容易从坑里爬出来,抱怨着抖了抖身上的尘土。
“若枫!!”
她还没缓过神儿来就被人突然紧紧抱住,那力道大得吓人,恨不能将她直接揉进骨血里。
“喂……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若枫。”
“我错了,若枫,我真的错了……”萧然突然哽咽起来,将她抱得更紧。
“哎呀,我真不是!我叫安若桐!”
安若桐费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把萧然搡开,待看清他模样时,一股无名的怒火骤然间燃遍整个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