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若自小受宠,父母兄长都把她当做宝贝呵护在手心,自然养成了冲动刚烈的性格,敢爱敢恨,有话直说,从不会轻易妥协与人。对于父母这样的安排,她自是心有不甘。而王妃也一向是个强硬的女人,因此母女俩每每谈论什么都会在不经意间就绕到这件事情上,自然是常常闹得不欢而散。
也是苦了嫂嫂在她母女二人之间周旋,两边都难做,只得常常叹息。
嫂嫂见她没说话,以为又不知激起了她什么愤恨不满之情,便自顾自地柔声劝道,“母女哪有隔夜仇?况且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父王疼你,若你以后有了心上人,他定不会再逼你嫁给三皇子。”
黎若知道嫂嫂一向天真得很,其实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嫂嫂这个人,富甲天下的周员外怎么会得了一个大字不识,什么都不会,什么规矩都不懂的女儿?只是连哥哥也没说什么,只是百般宠爱,与她夫唱妇随,让人好生羡慕。只是现下她怕是不知道圣旨是怎样的存在,怎么还会有反悔的机会。
黎若只好冲她勉强笑笑,也不愿多解释什么。
“若若。”嫂嫂喊了她一声,脸上带了迟疑,叫黎若好半天才等来了下文,“母妃说你与云巷里一个卖烧饼的小哥……交往很是密切。”嫂嫂一边看她脸色一边慢慢往下说。
黎若浑身一震,脸色一变,刚刚还牢抓在手中的叶子牌啪的一声就摔到了桌上,那清脆的一声倒是把她从震惊里拉了出来。
“母妃派人跟踪我?”黎若咬牙切齿地问道。
“母妃也只是担心你……”嫂嫂似乎也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解释,可黎若毫不留情地将她的话打断。
“是怕我丢了黎王府的脸面吧。”黎若冷笑,转而急促地深呼吸几口气,毫无征兆地腾地站起身来,差点把桌子掀翻,“罢了,我今晚不愿在府中用膳。”
“你去哪?”她匆匆的步子渐渐消失在长廊的尽头,嫂嫂在身后急匆匆地喊她,“若若,他有正在怀孕的妻子,有三个年幼的女儿,他住在云巷尽头被人荒弃的破屋里。”
黎若身子一僵,微不可感的痛楚从心底一点点蔓延开来,感受着额头青筋暴起,她一声不吭,不动声色地捏紧拳头,头也不回地出了府。
一场大雨冲刷过后,街上万物清洗过后焕然一新。行人踏着路上深浅不一的水坑行色匆匆,溅起的小水花弄湿了他们的鞋。零零星星的小摊再次摆上了街头,招呼着零零星星的行人。已是酉时,几近晚膳时间,大街小巷都飘出饭菜的香味。黎若掏出身上仅有的几个铜板买了两串糖葫芦,低着头慢慢想着心事,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黎城最偏远的云巷。
黎若苦笑,只怕是多年来早已习惯了从王府到云巷的路径,王府在最繁华的地段,云巷在最偏远的角落,巷里都是一些破破烂烂的庭院,年代颇有些久远,多年无人修缮,无人问津,那久经风月的砖墙已经发黑到完全辨不出来原先的样子。
云巷是一条死胡同,走进去就再也没有出路。她遥遥地望着,尽头是一个黑点,林风就住在云巷的尽头。她从来没有踏进过云巷,很多次都只是默默地跟在一身疲惫的他身后,总是遥遥地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成为一个遥远而模糊的点,消失在尽头。
黎若常常忆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午后。那时候的哥哥身子还很弱,而她却是壮若牛,上蹿下跳让母妃常常头疼不已,只是父王一向宠她,也不舍得责打,久而久之,母妃便再也不愿提起什么女子贤淑端庄,而由她去了,反正身为郡主,以后也是不愁嫁的。
只是她看着终年卧在床上病恹恹的哥哥,总觉得难过,若是自己和哥哥换过来就好了,她自己要这副健康的身子有什么用呢?哥哥才是王府嫡子,将来是要继承王位的人。哥哥患有喘疾,接触不得皮毛之类的东西,因此府里严禁出现任何这样的东西,可她知道哥哥一直想养一只宠物,小猫小狗他都是欢喜的。
下个月便是他的十岁生辰,九岁的黎若早半年便准备偷偷让人找了一只聪明可爱,毛色雪白的波斯猫养着了,她亲自训练这只小猫咪,想着生辰上给哥哥一个惊喜。就算不能接触,远远地看着这可爱的小猫儿也会很开心吧。
只是东藏西躲,一不小心还是让母妃发现了。母妃怒不可遏,便趁女儿出门玩耍之时将猫儿丢出了府。黎若为此发了好大一场脾气,纵然父王信誓旦旦地答应给宝贝女儿重新要一只回来,她仍是不依不饶,气得在府中大喊大叫,难过地想着那只可是陪了她半年的小猫儿啊。
王妃被她吵烦了,好言相劝,软硬兼施,见她仍不消停,恼怒之下便一巴掌狠狠地甩到了黎若脸上。她捂着红肿的脸哭着冲出了府,一边跑一边眼睛里汹涌着刚刚极力忍着的泪水。她在街上颓然地四处找了很久小猫,在就要心灰意冷之时,想着刚刚在府中闹的别扭,越想心里越委屈,肚子又饿得咕咕直叫,瘪瘪嘴索性就蹲在墙角里默默地抹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