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晞辞掉工作后,写字的时间也多了起来。可能是因为心身放空的原因,一晞开始大量写文这段时间表现得挥洒自如,文风也多变,可俏皮、可安静、可悠远、可深沉,她也在各种语境中力求一个合适自己的风格,让表达得到一个内外统一的基点。
一晞的散文偏向抒情,有些空、调还谱高了,反倒失去了可读性。于是她尝试写小说,小说就需要戏剧张力,但她又不喜欢走极端,这又使得小说情节的波折度不高,更像是一种娓娓道来。她之前的文字都是有感而写,不轻易下笔,但当她把写文作为一种方向时,她才知道,自己还在门槛外头呢。于是,她打算还是先从读小说开始,她找来了很多小说读,发些那些经典的传世之作,可不是随意按着矛盾高潮的铺垫而来,它们贯穿着一种宏大的视野、思维和力量,让人看到是一个比现实活着的人还要真的存在。
在经典面前,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渺小,但又不想屈从于这种渺小,她尝试着跳脱,但地面的圈子又大又多,她在怎么转变也还是在别人的圈圈里流窜。一天,她在街上随意走着,看着人来人往,却看不穿人背后的故事。突然,只见前面几米处一位老人突然倒地,四周的人被吓一跳下意识地远离,等那些跑开的人看清有老人倒地时,才有两人年轻人跑了过去,试图叫醒那个老人。旁边的人有的呆站着围观,显然被吓住了,还有的人偷偷地远离事发地,也有人打电话叫救护车。路过的人有的急忙跑出去查看情况试图给予帮助,也有路过的人看到有人倒地便赶紧拉着身边的人匆匆走了,应该还说着“别多管闲事”这样的话。
事发突然,一晞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但等看清楚状况时,她却没有跑过去,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只是心里默默地祈祷这个场面最后能变成一个被宣告‘没事没事’的‘意外’。这时,一位中年男子从一晞背后猛冲了过去喊道:
“让开让开,我是医生,让我看看他。”
众人听后迅速为他让开了一条道,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他,希望奇迹能发生在他身上。
“老人即刻需要心肺复苏,你们来一个人帮我把他放平。”
这位医生说后,起先跑过去的那位年轻男子便迅速配合他完成系列操作,直到医生确认老人重新开始呼吸后,医生才抱起老人想要送他到医院,恰好这时救护车也赶到了,老人有了意识。众人看着老人被送上了救护车,才议论纷纷地相互散开了。一晞见一开始冲过去的那两位年轻人,轻轻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医生也是,目送着老人的救护车离开后,才反身回去路边开车离开。
一晞见证了这一整个过程,为老人捏了把汗的心放了下来,但自己的良心却被一种力量高高悬挂了起来接受着某种审问,她为自己的这种不作为感到羞愧。
一晞一路想着这件事,她不断地反思自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什么平时肯施小善,会对受难的人给予同情,但面对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自己却迈不出那一步呢?她为什么会在冲上去的前一秒思考‘我到底要不要冲过去’这样的问题,她终于明白一件事:每当事故发生的那一瞬间,仿佛是道德按下的一个暂停键,只需那短短几秒,就可大致衡量出谁是一个怎样的人。一晞自语道:原来,我是如此懦弱。
一晞对自己有些失望,她体会到人最真实的脆弱和伟大原来是如此简单明晰,她突然察觉到人来人往中,看似眼花缭乱的背后,故事的核心是那样单纯而有力。她知道小说的故事要怎么写了,不用去参照经典,不用绕进别人的圈圈里,只需观照人心,一丝不挂的剖析它,面对它,直视它,并从自己开始。想明白后,她看到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在街头乞讨,她拿出了身上所有的零钱递给了那位老者,但她知道,自己的这种行为不过是对良心的一种自我抚慰罢了。
唐启的事业发展地风生水起,他又重新投入新一部电影的拍摄,他自己边演戏边学习,加上大学时候自己积攒起的知识,他对电影的叙述方式有了自己新一番的理解和视角。同时,他也不吝啬和导演制片人交流自己一些独到的想法,与他合作的一些导演也很欣赏他这一点,这也使得和他签约的娱乐公司更愿意在他身上投入。
一晞听说田甜成功地进入家乡的一所小学教书,她学的是小学教育,经过近半个月的面试、考核,她就如愿的当上了一名小学教师。在旁人看来,她到大山里教书的选择似乎不是很明智,但只有她自己明白,这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情。她既然还记得,在自己小时候,多希望能够像电视里那样,上几节有钢琴的音乐课。在读大学的时候,她就认真地学习了这项技艺,相信有朝一日还会实现小时候的那个心愿。
作为一名小学老师,她要有教授所有课程的能力,所以,即使是帮其他老师代课,田甜一样可以教授课程。当然,其他老师大多都有这般能力。田甜性格开朗幽默,所以学生都喜欢的课堂,记得一次田甜跟一晞说过一句话,她说:
“教书这件事,不教的时候不觉得,一旦开始后,是会上瘾的。”
一晞虽然不能感同深受,但明白,这是难得又幸福的事情。艾爱应聘的是高中英语老师,所以面对的竞争更大一些,但经过两个月的考核筛选,她终于应聘上了,在百人中成功突围,谁又知道这其中多付出的努力呢。
在一次和田甜、一晞的小聚中,艾爱说过这样的话:
“高中的时候我其实特别讨厌老师说这样一句话:‘下面注意听了,这是高考的考点’。所以,接下来轮到我站在讲台上,我一定会尽量避免让自己说这样的话。”
“哈哈,我到没有这样的担忧,我在给那些小学生讲课的时候,是绝不会讲这是高考考点的基础。”
大家听了都笑了,只听她接着说道:
“和那些小孩子打交道,其实有时候挺头疼的。但只要看着教室里坐着那么几个看着黑板和我眼神发亮的学生,心里都好自豪的。”
“唉,说起来还有点羡慕你,高中学生堆里那种发亮的眼神很少见呢。”艾爱笑着说道。
“没想到一转眼你们就已经为人师表了。”一晞说道。
“可不是嘛,自己都没想到。”艾爱说道。
“你还说呢?你没去‘北上广’,难不成要在这山沟沟里挖矿吗?”田甜笑着说道。
“哈哈哈”田甜说完大家都笑了,一晞说道:
“其实吧,这种飘忽不定的感觉,我才觉得更有意思。”
“呵,要是哪天漂不下去了,记得来找我,我给你申请个学校床位收留你。”田甜说道。
艾爱河一晞听后都开怀大笑起来。
一晞和朋友们短暂的小聚还是很频繁的,她依旧在D城一边兼职一边写文字,有时候她很满足,但有时候也会袭来一种不真实的惆怅让她突然压抑,但这种惆怅一旦被成功转化成文字,压抑中又会生出幸福感来。
田甜教过三年级语文课本第三章的寓言两则,又教过了第八章的古诗两首和女娲补天的神话故事,时间也从初夏进入了初冬,再过三周,期末考试后学生们就迎来为期四十天的寒假了。
唐启参演的那部功夫电影很快被广电局审批通过,赶在学生寒假开始那会上映。唐启以前的同学很快看到了宣传,苏芳、宁樘、吴隆、石沁、舒静等人相约一起到电影院支持他的作品,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一晞。一晞从他们口中得知,唐启很少联络他们,他们也都理解,但并没有像和一晞那样直接断绝了联系。一晞见他们的反映,唐启似乎也没有跟他们提起过她两人之间的情况,一晞也不打算说明,这件事,只有舒静知道。舒静当然也会守口如瓶。
几人两周前就开始商量,终于在这几天定下了一个统一的时间。电影上映那天,几人如约到了苏芳和宁樘所在的小城,也就是几人家乡附近的一处小城,为了这场电影,跋涉最远的就是吴隆,他工作的地方离家乡有两个小时的高铁呢。几人前前后后的到来,再见都恍如变了个人,但旧情依旧,几句话也就拉回昔日的默契了。
这次是苏芳和宁樘做东,他俩先约大家一起吃了顿饭,人们纷纷感叹他俩这段爱情长跑,都表示要吃喜糖,份子钱都准备好了。几个许久未聚的老朋友凑在一处,即使不唠叨的一晞话也多了起来。说着各自的变化,趣事,感情生活。一晞在众人的询问下,也把和蓝景这段感情挑着讲了个大概,舒静也讲了自己和何乔西的这段恋情,吴隆也说了自己的系列故事,石沁也透露了自己几段恋爱心得。
吃饭时宁樘提议拍几张合照到时候发给唐启,让他下次请回来。一晞听后便主动提出由她来帮大家拍,找理由躲过了出镜的要求。
吃过饭几人便去看电影了,只听吴隆说道:
“没想到我们几个居然这样和唐启见面,比打视频还新鲜啊,哈哈”
“不过,这小子感觉又变帅了啊,估计追他的姑娘都排几条街了。”宁樘笑道。
“这古装的唐启,看起来是有点味道哈。”石沁说道。
一晞看着电影,跟着笑了笑没发言,舒静看了看一晞,轻轻拍打了一下一晞的肩膀。一晞意会,便自然地对她笑了笑。几人还相互帮忙拍照,说是拍一个和荧幕上的唐启的合照发过去‘嘲笑嘲笑’他。一晞在众人的监督下也照了,不过是用自己手机照的,她自然不会发过去,也不可能发过去。
几人这样聚了小半天,前前后后地离开了。吴隆率先把他与唐启的‘合照’发了过去说道:
“秘之合照!哈哈哈哈哈”
宁樘也把他们吃饭的合照发给了唐启,并打上这样一串字:
“吃了火锅你没在,下次记得请回来,别跟我们耍大牌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