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芝不再多言,挑着竹箢进了城。她挑着头花,从街头走到街尾,又钻巷子走岔道,都乏人问津。
这要卖不出去,不但白白浪费了一块绢布,还得耽误了阿祖的病情。
念芝看到竹箢底下的一摞汗巾,心念一动,咬咬牙去了其他绣娘不敢去的绿柳巷。
绿柳巷的窑姐们既不缺钱财,又不乏爱慕。倒是难得遇到这么个家事清白的小姑娘,没有拿嫌恶的眼神看她们。念芝生得白嫩,已经十五的年纪,看上去也不过十二三岁,有种介于少女和孩童之间的特别气质。
念芝的绢花样式好,嘴巴又甜,姐姐姐姐的叫得响亮。窑姐们逗她玩儿也不生气,跟个和气的小面人儿一般。
窑姐们被哄得心里欢喜,念芝的绢花很快就兜售一空。
一匹绢布做出来的绢花,卖出了三匹绢布的价格,这让首次做生意的念芝欢欣不已。
只是,欢欣之余,总也会想起夙二那张涨红的脸,想到他因为帮她捡绢花,被公子责骂的落魄模样。
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拿出两个铜子儿,买了一包红薯糖。
出城之时,正值换岗。夙二捶着肩膀走到城墙根儿,一把摘下沉重的头盔扔到地上,蓬乱的头发腾腾的冒着热气。
念芝的竹箢里最不缺的就是汗巾,随手掏出一条就递到他面前。
夙二皱眉看着,并不伸手接。念芝有些羞怯,却还是执拗的伸着手,并不收回。
“阿娘说出汗必须马上擦干,不然会得病。”
他拿眼细细看了看汗巾,问道:“这是你卖的?”
念芝点了点头,可惜今天绢花虽卖得好,汗巾却一条都没卖出去。绿柳巷的姑娘们南风馆的相公不同,多少都擅长点女红,这样的手艺,她们确实看不上眼。
“那我买你一条。”
念芝涨红了脸,连连摆手,送他汗巾并不是想做他生意。
夙二知道念芝误会了,唇角翘起,露出今天第一个微笑。
“这个汗巾我必须买,不然就成了私相授受,有辱姑娘名节。”
都已经是出入南风馆和绿柳巷的人,哪里还能在乎什么名节。只是念芝自己都不在乎的名节,他却在乎着,这样的认知让念芝心里温暖一片。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直接放到了竹箢里。
“太多了,我的汗巾三个铜子儿一张,我给你算两个铜子儿一张。”
“怎么办,我也只有这个。”他想了想,又笑了起来,“这样好了,反正汗巾耗损得快,这块银子先存你那里,我要是缺汗巾了就找你拿。”
其实,我可以找补的。念芝心里是这样想着,可最后也没有说出口。
见念芝把银子小心的放到贴身的小布包里,夙二这才拿了汗巾擦汗。
犹豫再三,念芝还是把红薯糖递了过去。汗巾兴许还可以理解,红薯糖夙二就有些猜不透了,照例不接,只是疑惑的看着眼前面色酡红的少女。
念芝也顾不得矜持了,把红薯糖直接塞到他怀里:“今天你给我捡绢花,害你被公子责骂,委实对不住。阿娘说了,心里难受吃点甜的就会好。”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个不收钱。”
夙二竟然又笑了,眼睛微阖,露出一排赶紧整齐的牙齿。明亮的光芒,晃得念芝有些不辨东西,差点走错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