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尚书眉头紧锁，显然很不高兴。

在这样的日子里，被亲爹如此嫌弃，李成蹊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想到从现在一直到守岁结束他都要做被观察、被嫌弃的对象，就郁闷得不行。而后天，还要到陌生家里去，被更多的人围观、嫌弃。

要是能生一场重病就好了，或者来了刺客，来了绑票的？

五年前的那场大病让李成蹊吃了不少苦头，他自然不会做出自残的事情，所以，当夜平安无事。

守岁的时候，夏家儿女挨个站起来背一首庆祝春节的诗，就连夏敏雅也磕磕巴巴地背了一首《元日》，拿了红包就颠颠地跑向自家姨娘。

给孩子们发完压岁钱，夏尚书又开始关心起没出世的孩子，大手轻轻地抚上乔姨娘已经显怀的肚子：“有三个月了吧，身子可有不舒服？”

“没有，孩子很乖。”乔姨娘声音柔柔的，她忽然想起了怀着李成蹊的时候夏尚书也是这般温柔地问她有没有不舒服，眼睛便不由自主地看向大儿子。

李成蹊脸上带着疏离的笑，慢慢地品着杯中酒，贡酒的滋味不错。

又说了会儿话，就有人提议行酒令，几个姨娘则提议玩叶子牌，热热闹闹地准备东西。夏尚书倡导诗书传家，只有在这样的大日子里，才允许家人玩这些没内涵的游戏，是以兴致都很高。大家暂时忘记会让人不开心的事情，欢欢乐乐地过年。

第二日，百官给皇帝拜年。

第三日，傅阁老家宴，夏尚书与李成蹊都调整好了心态，在外人面前摆出父慈子孝、情真意切的模样。

阁老府是皇帝御赐的园子，据说曾经是某个奢侈王爷的府邸，不仅占地极广，布局更是集精巧与大气于一体。即便是寒冬腊月，那规模颇大的假山上依旧有水流淙淙流淌，四周有常青植物相伴。

这还只是他们能看到的，因为傅阁老生性朴素，对这样华丽的园子既欣赏不来又无心打理，索性封了三分之二。谁也没见过那被封的三分之二，是什么模样。

汤院长曾说，若不是傅阁老致仕之后，这园子十有八九要归还皇室，他早就把那用不着的地方改建了。民居，书楼，再或者拓宽下街道，设想很多，奈何东西不是自家的。

李成蹊跟在夏尚书身后去见傅阁老，听见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在夏尚书说话，直到那老人的声音说道：“这位就是为我作序的夏家五公子吧？不用拘谨，抬头我看看。”

他抬头望向傅阁老，跟汤院长一样须发皆白、眼神清明，似乎这世间没有事情可以糊弄到他们。不同的是，汤院长是清风一般让你毫无戒备地掏出秘密，而傅阁老的眼神却带着一股威压，即便是被压迫也要你心悦诚服。

这是汤院长之外，又一个让李成蹊打从心底敬服的人，如果祖父还活着，也是这般模样吧？

傅阁老也在打量李成蹊，末了有些怀念地道：“有几分你祖父年轻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