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水巷的院子里,朱辞如同昨日那样坐在竹摇椅上假寐,银杏树为她源源不断地输送生命之光。
今天明疏不顾自身危险,为他们引开对方的眼线,还因此受了重伤,这件事给了她不小的冲击。
她突然意识到,明疏对自己的喜欢不是循序渐进的,而是如同一团火,沾上了一点很快就能燎原。
这对她而言,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
相比较他的全心全意,自己的那丁点好感寥若晨星,况且她还要探究爹娘的死因真相,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回应他的感情。
他已经因为她的私事而陷入过险境,后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不能这样放任下去。
知止不殆的道理,他也许不懂,但她懂就行了。
起伏的思绪终于沉定下来,朱辞的睫毛不再颤动。
这时空气中传来细微的响动,朱辞抬头一看,是楚鸣踩过围墙,落到院中。
“夏伯涛已经发现我们的存在了,很有可能正在赶来的路上,我们必须赶紧离开!”他快速地说。
事情紧急,朱辞马上站起来,随便塞了几件衣物进包裹,就和楚鸣一道走了。
两人一开始没想好要去何处,只想着尽快离开那个院子,等出了甜水巷,朱辞略一沉思,下了决定:“我们先去秀蓉那里避避风头。”
楚鸣没有意见,两人便朝杏子巷而去。
他们前脚刚走,夏伯涛带着宁六后脚就到。
看着敞开的门扉,夏伯涛冷了神色,开口叫停欲进去抓人的宁六:“不用进去了,人已经跑了。”
宁六退回来问道:“主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回府!”
跑这一趟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他发现了一件事:对方一定与自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否则何以在自己表态之后,还要这么快地逃走。
夏伯涛负起双手,眯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平阳侯府的常青居里,急急忙忙地赶来了一对主仆。
正值妙龄的女子上穿碧色烟罗衫,下着一件同色的曳地长裙,秀气的一张脸上此刻满是担忧,正是新来的表小姐——孟秋水。
随侍的婢女叫做柳儿,她上前与守在门口的平安说明了来由:“表小姐听闻小侯爷生病了,心里很是担心,特来瞧瞧他,不知可否进去探望?”
“请表小姐稍候,平安先进去通禀侯爷。”接着人就进去了,不出半刻回禀她们,“侯爷让表小姐进去。”
得了准许,孟秋水连忙携着柳儿,快步往里走去。
到了明疏的房间外,孟秋水犹豫着敲了两下,柔声道:“祖父,秋水进来了?”
里面回道:“进来吧。”她方才轻轻地推门而入。
须发皆白的平阳侯坐在床边放着的一张黄花梨卷草靠背椅上,正闭目养神。
“祖父。”孟秋水走至他身侧,屈身行礼,而后看向架子床。
明疏安静地睡着了,没有往日的活气,面白若纸。
她嗅着空气里浓重的药味,觉察到这并不是什么小病小痛,顿时庆幸自己没有采纳柳儿的建议给他熬补汤。
只是看着他躺在那里,回想起初到侯府的那天,下人们对她的身份颇有微词,于她惶恐不安的那刻,他第一个跳出来接纳自己,安了她的心。
虽然两人很难碰见,他贯爱练拳脚,又爱出去闲逛,但这份情她一直记得。
平阳侯睁开眼,见她的眼里起了泪,出声安抚:“他这病只是看着严重,静心安养上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孟秋水用手帕拭了拭泪,点点头,道:“祖父,您不如去歇一觉吧,表弟这儿有我看着。”
“我不亲眼看着他,哪里放心得下。”平阳侯微微摇头,又发现她站着,便道,“你也找个椅子坐下吧。”
孟秋水依言搬了把椅子,在平阳侯身边坐下,却听他提起自己的婚事,“下半年的八月,你就满十八了,也到了适婚的年龄,可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