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唐永徽四年一个普普通通的夏日。时已日暮,却还是燥热难耐。对于当今的大唐百姓们来说,虽然先太宗皇帝已然作古,不过有赖于贞观年间君明政清,继任的太宗第九子亦是先长孙皇后嫡子,先太宗时就已诏令为太子,太宗薨逝,太子即位,端的是名正言顺,顺理成章。永徽初年,天子不过弱冠,就已挫败突厥侵边,保得外境安宁。且又内修德政,即位不过数载,其勤政爱民,广纳善言之风,已颇有几分先皇帝气象,自然大位渐稳,民望日高。
年初吴王李恪反,事发,与高阳公主等一并被赐死,其亲族党羽也大都惨遭屠戮。可对于长安百姓来说,依旧是日头高挂,天下太平。这些波诡云谲、权争恶斗对他们来说太遥远,至多就是酒后多了一点奇闻谈资罢了。就如此刻,劳作一天,街面上的行人大多无精打采地闷头赶路,只盼着早点回去一洗汗尘,做一场浮生美梦。
老陈头是明德门的老看头了。人老了,就爱个热闹。放眼天下,明德门内这条朱雀大街,纵贯南北,直达皇城再到宫城,就是这巍巍大唐最显赫荣耀的所在。几十年过去了,陈小哥仿若一转眼间就成了老陈头,而这条朱雀大街的过往,无论是血雨还是繁华,都刻在了他额头上的沟壑里。他变得不多话,整日里靠着门边打盹,混着差事,靠那一点微薄的俸禄供养全家。
眼看着金乌西斜,地面忽起了一丝凉风。振得老陈头全身毛孔不由一抖,不过些微功夫,路边就折柳狂舞,刹那间云飞雨至。老陈头几乎只觉鼻尖刚闻到一点带着尘土的湿意,转眼天空中就已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街上行人四散走避不及……明德门的守卒此刻也大多忙着到处躲闪,数十丈宽的大街顷刻间就空可罗雀。老陈头虽低着头揩抹脸上的雨水,却于狂风骤雨之中听得石板路上一阵轻轻马蹄踏踏,抬头只见到一道着深蓝袍服的背影,戴一顶竹笠,单手执辔径直策马驰过。老陈头职责所在,本欲拦问,却一眼掠过他的腰带处,便立即肃目立于一旁,其余守卒一见,亦随之停住向前脚步,继续于廊下避雨,不再理会。大雨迷蒙,那身影朝南奔驰,刹那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