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是认为朕应当封庄妃为后了。”赵旻状似无意的轻声问，阿姌悄悄看去，见他面色平缓。但眼中却闪着一丝冷冽，那平静的面孔下，掩藏的恐怕就是狂风暴雨了。

阿姌缓缓行至案前跪下，声音不卑不亢，缓缓道来。“臣妾只是认为陛下应当将兵符收回，臣妾死罪，说句不中听的话。军权，胜于皇权。“

她轻轻抬眸，见赵旻眉头微挑，但却没有怪罪的意思，才敢继续说。

“臣妾也身在皇室，多见有臣子拥兵自重，藐视君王。臣妾的姐姐，绛珠公主的父亲，是兰陵先帝高宗皇帝。臣妾父皇的亲生哥哥，也是臣妾最敬佩的人。高宗皇帝善战，南征北伐，战绩惊人。高宗皇帝那一朝，兰陵上下一心。无论是兰陵各大古族，还是军中将士，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敢反驳高宗皇帝。”

阿姌略顿了顿，想看看赵旻的反应。他向来是多疑的，若说错一句，赵旻起了猜忌，她也难逃厄运。

“恩，你接着说。”赵旻身子松缓了些，看着她，说道。

“是，这些并非只因高宗皇帝手里至高无上的皇权，而是高宗皇帝手里握着的兰陵数百万雄兵。”

说起高宗皇帝，他还在世时，兰陵是何等的威武。再看如今的兰陵，连自己的属国都保不住。阿姌不由得黯然，如今的兰陵就像没了牙的老虎，中看不中用。

这一番话，引得赵旻沉默许久。军权，胜于皇权。虽说事情没有绝对，但这却是历代君王，最忌惮的事情。

半晌，赵旻似有怀念之意，沉声道。“高宗皇帝...朕那时年幼，但也常听先皇说起。高宗皇帝十五岁就上战场，一把长剑，埋骨几多英雄，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帝王。”

阿姌依旧跪在文德殿中赵旻的书案前，身子纹丝不动。赵旻低头见她仍跪着，神色逐渐和缓。“起来吧。”

赵旻又说道，“你父皇也是一代明君，兰陵与纪国交好，化解了多年来的仇怨。”

阿姌轻轻一笑，这话听着像是安慰，但却是莫大的嘲讽。耶律晟那样的人，若也算是明君。那恐怕明君这二字，从此就成了贬义了。

见她只是微笑，却不置可否。赵旻起身，走到她身边，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宽厚的掌心中，有着一层老茧。那触感坚硬，轻轻的摩擦着她细嫩的肌肤。有一丝轻微的瘙痒，从手心，直传到心底。

“幸而如今两国交好，朕才能得你在身边。若非如此，朕这一生只怕就再也找不到一个人能这样与朕分析利弊。”

那样柔和，美好的目光，令人不知不觉间就沉醉其中。阿姌看着赵旻的模样，脸上映着七分的威严，三分的深情。

倏尔，玄德端着一碗安神汤进来。见殿中赵旻正抓着阿姌的手，目光交错中，尽是缠绵。玄德悄然一笑，就要退出去。

赵旻正看见他，放下阿姌的手，说道。“你来的正好，去将李裕隆宣来见朕。”

“哎，奴才这就去。”

玄德正要退去，赵旻似又想起一事，说道。“等等，再去拟一道圣旨。”

“不知圣旨所书为何？”玄德问道。

“册立庄妃李氏，李华昀为后。去吧，圣旨就由邴太师代写。”

玄德一听这话，略一愣神，忙欢喜起来，连连颔首。“邴太师为当世大儒，书法更是一绝。由邴太师代写，再合适不过。”

赵旻神色平常，无喜也无怒，淡淡应了一声。“去吧。”

“是，奴才这就去。”

玄德自然欢欢喜喜的出去，立后一事有了结果，赵旻便不会再如前时那样喜怒无常。他们这些文德殿的人，日日惶恐不安，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侍奉的。如今好了，总算尘埃落定，自然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