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绥冻的腿脚不利索,饶是她想跟上陆宜白的步伐,可脚下的路仍走的缓慢许多。
眼前那人刚走出几步,又好像想到什么,脚步停了停,也缓慢了许多,跟郑绥并肩齐行着。
“我这身子爱偷懒,原来倒还好些,可现在好像稍一受冻就走不成路了”
郑绥连连摇头,语气放缓道。
闻言,陆宜白嘴角一抽。
稍一受冻?
整整六个时辰,还穿的这么单薄,即使是放在军中,多少铁血男儿也不一定能撑得住,如今就被她一句话轻飘飘带过。
他又想起她摔下马车那一日,不仅没有哭哭啼啼,甚至连一句疼也不曾喊过。
他的心不经意间软了下来,陆宜白垂眸,将自己的半个胳膊伸出来,低声道。
“站不住就扶着”
冰冷却柔软的掌心将他胳膊紧紧扣住,面前这人明明冻的嘴角发紫,却看起来心情甚好,眉眼弯弯的道。
“陆宜白,你人真好”
他听了,大脑微微一怔。
她带了很多东西来找他,见了他第一眼,没有责怪他为什么不肯见她。
更没有抱怨这该死的天气有多么冷,甚至还笑着看他。
陆宜白从来不是个觉得会亏欠他人的人,可是第一次,面对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竟然觉得内疚。
屋子里木炭烧的旺盛,郑绥扶着椅子坐下,脸色发白,汗珠自额头上止不住的滴落。
茯苓拿着手帕,反复在她的脸上擦了擦。
陆宜白拢着眉,指尖颤了颤。
“你在这里等这么久,就为送这堆东西”
郑绥拿开帕子,努力挤出一个笑。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送东西是假,想见你才是真呢”
陆宜白垂眸,难得没有反她的话。
“你不是说,若我不让你进来,你就在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么”
听到这,郑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真信这种话呀,你也知道我脸皮厚,我是不在乎自个儿的名声”郑绥探出个脑袋,笑嘻嘻的道“可是我在乎你的名声呀,当时我只是一时生气,我气自己心意满满的来见你,你却不肯见我”
“所以后来气消了,我自然就好了”
说着,郑绥从椅子上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陆宜白身前,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声音清脆。
“那时候我就想着,要是你不见我,我就等到你见我为止”
身子一僵,陆宜白喉咙微微一噎。
“我以为你早走了,否则”
郑绥伸出指头挠了挠头,“否则你会让我进来的,是不是”
陆宜白撇开她的目光,低声道“不是”
郑绥也不恼,将地下摆放的黑袋子捡了起来,一边打开一边道。
“这袋子里也不是什么神秘贵重的东西”她顺眉道“可我等了这么久,可不能辜负我这一番好意”
闻言,陆宜白往桌子上看去,也注意到那双正在解东西的冻的红彤彤的手上仍在一样一样不停的打开。
“这些是什么”
陆宜白挑了一个不起眼的盒子打开道。
“”这个叫万花筒,只要往筒眼里一看,就会出现一朵美丽的“花“样。将它稍微转一下,又会出现另一种花的图案。不断地转,图案也在不断变化,所以叫“万花筒“。”
“那这个是什么”
陆宜白又挑了一件奇形怪状的。
“这个叫空竹,又叫风葫芦,是一种民间乐器,你在宫中听惯了丝竹弦乐,可是没见过这一样呢”
“还有这个……这个叫皮影,也有趣的紧呢”
郑绥宝贝似的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套皮影给陆宜白摆弄起来。
陆宜白不再问,安静的听郑绥兴高采烈的给他讲解和演示各种小东西。
这些东西,他的确未见过对于皇室来说,民间玩乐的这些都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东西,自然不会在宫中出现。
而他平时,更是不会注意这些。
她倒是有心了。
说完这些,郑绥又打开另一个包裹,仔细一看,却皱了眉。
“怎么了”陆宜白注意到她的表情,问道。
郑绥将一个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显然是花花绿绿的各种糕点。
“我想着你习惯了宫里的各种吃食,在外征战时肯定也没吃上什么好的,于是就自己精心准备了些点心,可现在全凉了口味也大打折扣”
“不妨事”郑绥潇洒的摆手,“以后再做便是了”
说完,她正打算将盒子合上,却见一只手探了过来,拈起一块送入口中。
陆宜白嘴角动了几下,神色温和道。“很好吃”
说着,他又拿了各样的几块,依次尝了尝。
“哎,不用了”郑绥也拿起一块送入口中,冰冰凉凉的还有些冻牙,根本尝不出什么味。
“你不用安慰我”
陆宜白嘴角抽了抽,才突然意识到,他哪来的这么好心呢。
”你来当真没什么事?”
“要说事情,其实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只是”
郑绥收拾东西的手停了一下,突然感到一阵头晕,扶着额眼睛慢慢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