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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街的落日巷巷口靠河一侧,有一家面馆。门脸和七年前没有大的变化,左门右窗,没有牌匾,也没有对联,长年没有涂刷桐油的毛糙的墙板显得非常陈旧。只是门口多了一块斜立的牌子,上面用红色、或绿色的粉笔歪歪斜斜地写着三列字:右列“哨子粉面400元一碗”,中列“白汤粉面200元一碗”,左列“拒收南京券”。
韩飞让队伍停下,和殷国志、陈劲嘀咕了几句后,领着随从从簸箕留出来的空地走进了这家面馆。陈劲站到队首,大声说道:“两刻钟以后集合,解散!”随后,殷国志和陈劲也走进了面馆,邝广泉、向志富跟在他们后面。
邝广泉是殷国志的随从。
店内的布局变化不大,原来的两张大方桌变成了五张稍矮、稍窄的长方形桌子,椅子也改成了腿插进地板的、不能移动的木板条凳,其他和记忆中的没有区别。韩飞问清楚谁要面条、谁要粉条后,就径直向橱窗走去。殷国志等人在没人坐的条凳上坐下。
韩飞走近橱窗,说道:“张姨!四碗面,三碗粉,都要臊子。”背对着韩飞、正在忙碌的中年妇女扭过头来看了韩飞一眼,惊了一下,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长长的筷子和竹编漏斗,转过身来,看着韩飞,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妇人高高盘起的发髻、深色无绣边的衣服和微胖的面庞都在准确无误地告诉他人:她是个上了年纪的婆娘。而光亮的额头、轮廓分明的眉毛、灵动的眼光又让人觉得她还不是太老。
韩飞笑着又喊了一声:“张姨!”韩飞的称呼打破了相视的尴尬。
妇人娘家姓张,夫家姓吴,旧例女人出嫁随夫家姓,故称吴张氏。
吴张氏按赖不住高兴,用轻柔的口吻答应道:“哎!哎!你回来了呀!”“嗯!”“你怎么出去这些年都不回来呀?”吴张氏见韩飞没有回答,又说道,“只听说是当了兵,是不是当军官了?”“嗯!是少校。”“好!好!你公公当地人称祖父为公公看到了,不晓得多高兴。好威武哟!”这时,女帮工从屋后走进厨房,喊道:“坨了,坨了,面坨了!”“哦!”吴张氏转身一半,又回头看了一眼韩飞,对帮工说:“你弄,你帮我弄。”于是转过身来,想说什么又停住了。“还是我自己来!”吴张氏转身过去把帮工支开,拿起筷子和漏斗在铝锅中捞起面来。吴张氏对帮工说道:“这是红岩韩家,辫子公公的孙仔。”那妇女抬头看了一眼韩飞,脸上挂着微笑,连声说道:“知道,知道!”
韩飞转过身将要离开,后面传来吴张氏的声音:“辉娃仔!你要几碗面?”帮工抢过话头,嬉笑着说道:“四碗面,三碗粉。我在后面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