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千树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的他被装进了一个玻璃瓶子里。
那瓶子如陀螺一般在空中高速旋转着,他被封禁在那个瓶子里,脱身不得。
瓶身外的场景变幻不定,时而是峻岭悬崖,时而是高山深水,还有一片片金灿欲滴的油菜地,菜地里有无数采蜜的蜜蜂在煽动着美丽的薄翅,还有缤纷五彩的蝴蝶,如一个个穿青着绿的无忧少女在迎风舞蹈。
场景再次一晃,就到了一座落叶蹁跹的枯林里,满眼枯败景象,枯藤老树,落叶黄昏,似乎还能听得见忧愁缠绵的蝉鸣声。
忽然,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他看到那无数拳头样大的冰雹从天而降,乒乒乓乓,眼见瓶身就要被坚硬的冰雹砸碎,他无处躲闪,只得抱着双手蹲坐在瓶内角落里,紧紧闭着眼,等待着最可怕的结果发生。
“咔咔擦擦……”
瓶身崩碎,蓝千树不敢睁开眼,他以为那崩碎的玻璃碎片会插满他的全身,可是过了片刻,预想中的最坏结果却没有发生,周遭的乒乓咔嚓声也渐渐掩息下去。
一阵刺骨的寒风袭来,发出咻咻咻的振叶草拂声。
蓝千树松开手,缓缓睁开眼来,看到的却是一片暗黑的天空,还有纵横交错的枝叶疏影,侧耳一听,狂风呼呼,蛙鸣虫噪。
他慌得轱辘一下子爬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陌生的密林里,触眼可及是飘摇的野草和晃动不定的桃树。
还是一个梦?
刚从梦中醒来,还是觉得有些意志昏沉,四肢酸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蓝千树明明记得自己是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写作,然后难禁困倦便在书桌上伏着睡了一会,然后就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怪梦,再然后……
使劲儿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瓜子,确定自己确实不是在做梦后,面对眼前这个怪异的场景,唯一的解释就是,
自己梦游了!?
可自己从来没有梦游过,怎么会突然就梦游了?
可能是最近的压力太大了。
他有曾涉猎过有关心理方面的书籍,知道一个人在承受着巨大压力的情况下,确实是会做出一些令自己难以相信的事情,包括出现人格分裂精神分裂等情况。
假设真是自己梦游了,那么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之前从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就算是梦游,应该也不会走得太远才对,梦游是梦境的表现,也就是说,梦境是和现实相关的,就比如一个人梦到的妖魔鬼怪虽然在现实里并不存在,但肯定曾听别人叙述过或是在各种文章小说里读到过,这才会脑子自发加以脑补变成实实在在的实体,这就是梦境和现实的相关性,可面对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蓝千树就有点捉摸不透了。
遐想之际,臀部处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就像被针扎了一样,蓝千树连忙回过头,就看到一个黄毛小蜜蜂振动翼翅从背后草叶上飞了起来。
虽是黑夜,但星月姣好,蓝千树捂着臀部低声咒骂了一声,就要伸手去驱赶那不识时务的黄毛蜜蜂,谁知道那黄毛蜜蜂居然开口说话道:“你这厮,打我作甚?”
蓝千树瞪大了眼,不敢置信,连张目四望,只有晚风呼呼,野桃夭夭,除了自己外,四周并无一人,顿时便倒吸了一口凉气,悚惧道:“是谁在说话?”
那黄毛蜜蜂飞舞在蓝千树头顶周围,呸了一声道:“你这树妖,我不过是不小心叮了你一下,又没吃你一口肉,犯不着在我面前装疯卖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蓝千树心中悚然,说不出话了,这时又听见脚下传来喝骂声音:“嘚,麻烦尊驾让让路。”
蓝千树听到声音是从脚下传来的,就连忙抬起脚来,就看到一只体型巨大的屎壳郎正滚着一个圆球站在面前,那屎壳郎极为卖力的推动着身前的屎球,见蓝千树呆愣愣望着它,就显得有些不耐烦,停下手中动作,将两只钳子插在腰边,高声喝道:“你这家伙是聋了还是咋地,叫你让路没听见么?”
蓝千树被吓得连连向后爬,心中一团乱麻,他极力想要使自己平静下来,这一定是个梦,要不然蜜蜂和屎壳郎怎么会开口说话?
这场景从来都只有在魔幻小说里才会出现,自己活了这二十八年,从来也没见过蜜蜂屎壳郎会说人话,这一定不是真的,这一定是自己的幻觉。
他伸出两手捂住头,口中低声呢喃道:“这一定不是真的,这一定是梦。”
就在这时,一声惨叫响起,蓝千树吞咽了一口涎水,深吸了一口气,将双手捂住脸,然后缓缓张开五指,从指缝间看到那只屎壳郎已经肚皮朝上躺在了泥地上,显然已经气绝身死。
蓝千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将两只手从脸上拿开,就看到了刚才开口说话的那只黄毛蜜蜂正煽动着翅膀慌慌张张向着草叶缝隙间飞窜而去,然后又看到一棵野桃树的枝丫像鞭子一样啪的一声拍了下来,那飞窜想要逃走的黄毛蜜蜂顿时命散当场,真正是屎尿都被打出来了。
而那棵行凶杀蜜蜂的野桃树距离他不过是两三米之遥。
蓝千树再次咽了咽唾沫,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就跑,可刚跑出两步就感到腿脚虚软,噗的一声跌到在地,蓝千树心中悚惧,情急之下,站起身来继续向前跑,跌跌撞撞,三步一跤。
“老皮,你要去哪里?”
一道厚重深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听到这声音,蓝千树被吓得魂飞魄散,就差被吓出屎尿屁了,什么也不管,不敢应声,更不敢回头,他现在心中唯一所想,就是想着尽快逃离这个鬼地方。
蓝千树一心想着逃跑,头也不抬,跑着跑着,脑袋忽然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咚的一声,一跤跌坐在了地上,捂着脑袋抬起头来,这才发现眼前密密麻麻排满了野桃树,形成了一堵树墙,中间缝隙极小,就连只鸟也别想飞过去。
蓝千树这回是真被骇住了,呆呆坐在地上,眼睛瞪得能有撒尿牛丸那么大。
“老皮,你这是要去哪里?”
那深沉厚重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
蓝千树跌坐在地上,缓缓回过头来,就看到一株粗壮的野桃树大步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