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章 雅趣(2 / 2)女帝仁槿首页

清寒上次来内史衙还是去年华灯诗会之际,循着记忆,不多时便摸到了后门,那里已恭恭敬敬候着一个衙役,见了礼便引她入了内堂。

“蒋大人好兴致。”

蒋宣坐在躺椅上轻啜一口茶,似是发现了手中雅书的精妙之处连连点头,忽然一声冷清清的嗓音翩然入耳,只见清寒面含隐怒立于过厅直直打量他,蒋宣连忙起身迎上前来,“不知圣上驾临,臣未曾远迎,罪该万死!”

清寒瞧着屋内这人的悠闲模样,再结合那个在后门处不知等了多久的衙役,只怕自己刚刚于衙门口的那番安排正中了这厮的算计,不免有些气闷,也不理他,径直往屋内走。

蒋宣碰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挥退左右,亲自奉了一盏茶,躬身侯于一侧,“外头暑气大,皇上吃口茶降降火。”

清寒抬眸扫了蒋宣一眼,接过茶杯,示意他坐下,随即闲闲道:“内堂偷闲,蒋卿这内史倒当的恣意,想来稳定粮市、整肃治安、疏导难民等事宜都安排妥当了?”

“皇上说笑了,内史衙自臣接手,可谓一穷二白,摄政王与淮相又时不时使点绊子,臣正是一筹莫展,不知从何处着手。”蒋宣语调愁闷,一脸苦相。

清寒吹了吹茶沫,对这般说辞丝毫不信,也不与蒋宣绕弯子,直言道:“要银子没有,若求别的且说来听听。”

“自然不敢让皇上破费,若银粮充裕,内史这缺哪还轮得到臣。”蒋宣一边打着哈哈,一边起身将自己先前把玩的那幅字呈于御前,“阮氏钱庄愿意承担永宁治乱的全部费用,惟愿圣驾入府一晤,钱庄东家今晨刚派人送来了见面礼,请皇上过目。”

清寒伸手接过,“朕记得去年华灯诗会庄家正是一位阮姓商贾。”

“那是阮氏钱庄掌柜阮仲谦,背后东家另有他人。”

清寒觑了蒋宣一眼,心中倒也滋生出些许好奇,永宁治乱耗银甚巨,若阮氏钱庄背后真有如此豪商扶持,那此人这时与朝廷示好又有何求?

打开卷轴,饶是清寒已察觉到这位东家的不一般,却仍被这幅字背后的文章震住了。

‘报之以琼瑶’。

清寒凝眉打量这句诗,卷上只一句,出自《国风》,且仅言‘报之以琼瑶’,言下之意若清寒未能‘投我以木桃’,这‘琼瑶’便也报不得,这般胆量和魄力绝非商贾所有。细观这五字,只觉其中章法与蓝沧国人皆有不同,蓝沧境内,书法以端庄雅丽为要,可此书却铺排散落,自有一股洒脱超逸的韵味,执笔之人大约来自汴水,也只有汴水那般富丽雍容之地才养得出这般洒脱笔意。再看向落款处,行草书就,一笔而至三字‘司乐南’,清寒缓缓低吟这个名字,心中浓雾一层层散去,谜底赫然揭开,汴水国并无‘司’氏,却有‘南’姓,且是国姓。

清寒将卷轴放到一边,谨慎问道:“汴水此时向朕示好是何用意?”

蒋宣闻言,神色亦是凝重,“阮氏钱庄建于景邺六年,背景神秘,财力雄厚,臣曾密查,却也只探得其背后为汴水势力,具体何人掌舵尚未明了,汴水此举用意不明,臣不好贸然奏禀,只得派了探子秘密潜入汴水打探,这才知晓,自景邺十七年镇北王大挫燕敌后,汴水与燕国接壤处便时常有马匪出入,这伙马匪不但劫掠富贾连官银官粮也敢下手,而且每每都能全身而退,汴水朝廷多次派兵剿匪却无功而返,连这伙贼人的老巢都寻不到。汴水商贸通达,粮银充盈,单论富庶实乃四国之最,但其兵将冗余严重,又缺大战磨砺,如今竟能让一伙马匪登堂入室,却束手无措,可想其战力何等羸弱。依臣之见,汴水此番示好,明为施恩实则求援。”

清寒心头一惊,“你怀疑这些马匪实为燕骑?”

蒋宣点点头,“怕是汴水皇帝南恒亦作此想,才欲向我蓝沧借兵,又碍于前些日子吾皇被困,朝政混乱,南恒才未派遣使者大张旗鼓来访,而是暗中窥伺静待时机。”

“可查到这个‘司乐南’究竟是何人?”

“汴水湘王南岳。”

清寒闻言不由蹙眉,传闻这位湘王生性放荡不羁,且甚好男色,四国之内但凡有些地位的公侯贵胄无不对此人嗤之以鼻,她当下已有些气恼于汴水对此次结盟的轻视,面上却不再多做反应,只淡淡道:“派了个王爷来,倒也算有诚意,既如此,朕便应了这个约。”

自入内堂不过片刻,内史衙外的吵嚷声已然渐渐停了,清寒正念着丰月白行动迅速,就见他喘着粗气进了内堂。

丰月白行罢礼,瞅了蒋宣一眼,见清寒示意不用避讳,这才道:“衙门口闹事的宿卫军被摄政王派来人卸了职领走了,没明说怎么处置,八成是填了摄政王府兵的缺。”

清寒睨了蒋宣一眼,打趣道:“那可是半数宿卫军,蒋卿可心疼?”

蒋宣不甚在意道:“那些人总归不与臣一条心,留着反倒是祸害。”

清寒忽然正了脸色,朗声道:“蒋宣听旨:朕念及内史衙人才匮乏,特拨慕容长风、乐施、鞠铭柘三人即日入府,凭卿调配。”

蒋宣跪地接旨,一张脸顿时皱成了苦瓜样,心知这三人是清寒派来瓜分永宁治乱之功以备日后重用的,却无可奈何,心中不免郁闷。

清寒将蒋宣一幅哑巴吃黄连的模样瞧在眼里,心中畅快至极,“蒋内史若囿于闲情雅趣无暇分身,将要事交于他们三人便是。”

闻言蒋宣低垂的脑袋不由压得更低,闷声称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