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有一事,恳求师父。”“你且说。”“恐怕不合适举行拜师礼,您教导我这事……也不能让府上人看见。”武师当下了然,白府这些弯弯绕绕他不耻更不想沾,道:“可以。我也不想惹麻烦。”两人就这样确立师徒关系,约每晚亥时习武场见。临走武师又拽住白珉,恳切道:“习武也习的是个堂堂正正的气概,以后切莫耍阴招。”白珉明白师父说的是他刚刚攻旧伤的事,嘴上嗯了一声,心里不以为意。他早已能屈,现在所需,仅是能伸;从黑暗走来,岂会在意手段肮脏与否,但求本心无愧天地。
他发现秦澜仍在台下等他,他上前欲问,却见秦澜挂了两条泪痕两条鼻涕。他一瞬动容,仿佛看见曾经自己。白珉抽出手帕,边帮他擦边笑道:“哭什么呢?被感动了?”白珉笑着抱抱他:“我还要多谢你。”
秦澜摇摇头,心中不敢受他的谢,只是泪眼婆娑。两人在武场门口分别。
连着几日,白珉白天念书,淘各种各样的典籍看看;晚上去习武场随武师习武。武师建议他补补,娘就给两人之家改善了下伙食。不过秦澜却没有再来上学,据说生了病;白珉料想是三姑让他缓缓,原想找时间去看看他,可一直没抽出空来。
到了白蓉走后的第七日了,白珉和楼姨娘预备一整天都待在后墙,期望第一时间带她走。
白府青山环绕,背面不出十里就是净岭。净岭某山坳处有一巨坑,白蓉浑身浴血瘫坐其中,双手紧抓一兽骨棒。周围是堆满的禽兽白骨,一点肉没有留下。她将骨棒断裂的那头对准眼前同她一般瘦骨嶙峋的大虫,尽管身体快到极限,她也不敢丝毫放松。大虫连着七日猎杀,相比眼前的人类它还有所进食,可体力也快耗尽,双方开始比拼耐力。
坑边有两女子抱手而立,其中身着华服妇人俯视着白蓉,纳闷道:“蓉儿怎么回事,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原定昨日结束的,却足足迟了一天。”一旁的黑衣劲装女子没有回应,看着白蓉双眼陷入失焦再聚神、聚神又失焦的轮回。她身上已经没几块好肉了,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凝重。
白蓉以前从未想过她的死亡,即使处境艰险、九死一生,死亡也早就被她置之度外,认为它的到来会如她的呼吸一样自然而然。所以她以前不理解,为何她的猎杀对象都对死亡有种刻在在骨子里的恐惧。
而如今,她头一次感受到死亡的逼近。曾经凶险数倍的情况她也经历过,可那时她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唯一的原因,她也开始害怕死亡了。
为什么呢?
黑衣女子见她双目完全失神,没能再聚起焦来,抬脚要跳下。一只纤纤玉手拦住了她,黑衣女忧心忡忡,低声道:“夫人?再不……”
“我相信她。再等等。”夫人语气平和,面上却少见地紧张,“她怎的这样瘦?提前特地让她适应了生肉鲜血的。”
坑下,大虫早已闻出白蓉身上浓厚的血腥,知她不会坚持多久,果不其然,它见白蓉已是一副将死之相,缓缓靠近……
为什么呢?白蓉眼前浮现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哭到眼肿的小孩打着嗝对她说谢谢;阳光最烈的那天听到的细细读书声;她潇洒揍人时他面部狰狞的配合……都是真的吗?若都是真的,她为何不在那白日阳光下,而在血泊地狱里?
地狱?我何时开始认为自己身陷地狱?也许……是看到他,看到与我完全不同的、在遥远的另一边的人,勾起了我的痴心妄想吗……
她忽觉眼前一亮……好多萤火,为我送行吗?你呢?罪魁祸首……
再次,被抛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