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黑洞洞了,像个老鼠窝。只有靠墙那张残旧的木桌上放着一盏油灯。这灯也将近快灭了,正半死不活地亮着。灯光下,简直像个垃圾堆。花生壳,瓜子壳,碎骨头,鱼小刺……堆了满满一桌。有只油腻腻的手正在扒拉,仿佛还想找出两颗没剥过的煮花生。
门咯吱一声开了,进来一个妇人,手里哗啦哗啦地摇着蒲叶扇。光听她摇扇的这个动静就知道,她火气十足。她坐到了男人旁边,啪地一声将扇子拍在桌上,把男人吓了一跳。男人白了她一眼道:“有病啊!”
“她到底什么时候断气?”妇人嗓子里全是火,但又不得不压着声音说话,所以那牙龈咬得跟要吃人似的,“几天了?你说说都几天了?怎么就是断不了气儿呢?你弄的那药到底管用不管用?”
“能弄翻一头牛,你说管用不管用?那么着急干什么?阎罗王派小鬼来,小鬼路上懒一懒,晚个一两天也是有的。”男人满嘴油,暗暗的光线下,倒很像一只吃人的鬼。
妇人拿起扇子又一阵猛扇:“我可等不住了!那天我明明看见她断气了,刚转身去拿她的寿衣,她就又回过气儿来了,真他娘的晦气!别净顾着你那张破嘴,想想法子啊!”
男人依旧在那堆壳里面扒拉着,像一只在砂砾里认真寻食儿的母鸡:“要快,只能埋。”
“那就埋!”
“就今晚?”
“不今晚难道等明晚?”
“真不知道你在急什么。老的小的都叫咱给收拾了,只剩下那么个女娃娃了,容易对付得很,你倒心急得跟个什么似的……”
“你少啰嗦,埋还是不埋?”
“埋!”
“赶紧去!”
“让我吃完这口……”
话没说完,隔壁忽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这两人瞪视了一眼后,立刻弹跳了起来。妇人一边往门口抢步一边说道:“是瓜儿,是瓜儿在叫呀!作死啊,他跑她屋子里去干什么呀!”
合合已经醒了。
刚才一醒来,她就发现有只恶心的肥不隆东的“大蟾蜍”正盯着她。那只“大蟾蜍”有四层下巴,几乎看不到眼睛,不停地舔着嘴巴,好像要亲她。她想也没想就一脚踹了出去——
伴随着一声惨叫,“大蟾蜍”飞了。
她喘着气,翻身坐了起来,立刻被眼前的情形给吓傻了。天,这还是在梦里没醒过来吗?烂泥巴糊的墙,牢房式的小窗,臭烘烘的气味儿,还有盏脏兮兮的油灯!这根本就不是她投宿的那家民宿啊!被绑架啦?
忽然,一对男女钻了进来。合合不认得他们,包括地上那“大蟾蜍”,合合一个都不认得。难道他们就是绑匪?只见那妇人朝“大蟾蜍”肥屁股上踢了一下,骂道:“你没尝过腥荤啊!她一个要死的人你碰什么碰,不嫌晦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