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将步摇插进自己的发髻间,铜镜中的自己已是个半老徐娘,脸上的褶子任由她怎么拉扯都不再光滑。铜镜中的自己身着金色华服,一派端庄威严,一双眼睛已不再像从前流光溢彩,浑浊的不成样子。
她知道,步摇已经不与她相配了。这步摇如此灵动明媚,欣欣活力。再看看自己这张脸,老态尽显,是垂暮之人才有的面相。宫中的驻颜术虽然优秀,但现下已经不能满足她了。
她想,她真的很想,能够回到配得上这只步摇的时候。
失落的眼眉下暗含怒意,手下的力道却极为慎重。将步摇摘下放进那机关盒里又重新放回床下,她从寝宫踏出。
“太后娘娘,夜已深了,您当心着点身子。”
这是个新来的丫鬟,看着不过也就十五岁吧,这小脸儿可真是吹弹可破,肤若凝脂。太后的眼神暗了暗,心里只想把她的脸撕下来。
“秋竹,你陪哀家去皇后那里看看吧”
把随侍姑姑秋竹唤来,太后抬脚就要往外走去,却被秋竹拦了下来。
“太后,夜深了,不如明日再去吧。”
“无妨,哀家今日有些头疼,听闻皇后那里的那个丫头医术很是了得,哀家想亲自去找她看看。”
秋竹是太后的陪嫁亦是心腹,跟在太后身边几十年了,太后这一开口便知道了她的意思,心下无奈,无话的跟了上去。
到了长春宫,守门的宫人一看是太后来了,便不知这回到底是该拦下还是不该了。皇后娘娘闭宫这十六年来,太后根本就不闻不问,更别说来探望皇后娘娘了,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一时竟有些踌躇。
“太后娘娘吉祥”
“怎么,太后都不让进吗?”
秋竹发了话,语气中似有愠怒,守门的两个太监不敢招惹,便只好开了宫门,只是其中一人,脚快地进去禀报了。
可是太监脚再快还能快到哪里去呢,皇后和希芸二人正在谈论佛经,这头就进来禀报。这刚一说完,紧跟着后脚太后就进来了。
“太后娘娘吉祥”
一屋子的人呼拉拉的全都跪下,太后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温婉的少女,她感觉有些熟悉,却又说不上来熟悉在哪里。
“都平身吧”
径直坐到上首,太后也不说话,自顾自的喝着茶。毕竟是这皇宫中最尊贵的女人,架子自然是要摆的大一点。
“夜已深了,母后怎么想到来儿臣这里?”
皇后一点都想不明白,这个平日里素无交集的尊贵太后,整十六年都未来过长春宫,今日也不知是吹了什么风。
“怎么,你不来看哀家,哀家还不能来看你吗?还是你在怪哀家来的太晚,扰了你清净?”
“儿臣不敢,未能去看望母后是儿臣的不是,请母后恕罪。“
这才刚站起来的皇后又噗通一声跪下了,身子伏在地上尽显做小姿态。这一声响让一旁的希芸和芳辰都着实肉紧了一下。皇后身子不好,这回才刚恢复一点,哪经得起磕碰。
“起来吧,哀家没怪你。”
半睁着的眼睛斜睨着跪倒在地上的皇后,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
“听闻你今日身子好些了?”
“是,多亏了秦先生的药方和希芸姑娘的照顾。”
“嗯,你到是叫秦先生叫的亲昵”
太后的嘴角上扬,嘲讽的笑就那么大大咧咧的挂在脸上,任着皇后惊恐不安的看着自己。
“太后说的哪里话,人人都道一声秦先生,儿臣并未逾矩。”
说完,屋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皇后垂着眼看着地,其他的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唯有太后,一双眼睛里藏不住的锋利,直直的看向皇后,像要看出个洞来。
许久过后,太后才重新开口。
“哼,哪个是希芸丫头?”
希芸主动站到太后跟前半跪下行礼,“太后娘娘吉祥,回太后的话,小女便是希芸。”
太后细细的打量着这个姑娘,这宠辱不惊淡然处世的样子很像一个人,但是她有点想不起来是谁了。
“听闻丫头你的医术不错,得了秦先生的真传?”
“略懂一二罢了”
希芸跪在地上跪的稳稳当当,一点都不着急起来。
“嗯,心性不错,起来吧”
“谢太后”希芸站起身,站的笔直,依旧半垂着眼。
“哀家今日来是想找你看诊,哀家头疼的紧,现下怎么也睡不着,丫头帮老婆子我看看吧。”
希芸抬起头,老太太呼吸均匀,面色红润并无异色,说话中气十足,看着身体康健的很,并不像头痛之人。
希芸的眼底闪过刹那的冰冷却没表现出来,默默拿出了垫子和薄巾,为太后搭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