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笑!”云牧看了我一眼,分外嫌弃,却是也没撑住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还是忆韶,最先收住了,又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我甚是慨叹,独自在我面前时那般无赖的态度,跟人前这般冷清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他实在是不该拜进集福宫里来,应是学演戏才对的嘛。
“殿下说笑了,怀瑜若是短命,哪里还有福分做阿言的夫君。”这话虽是对着云牧说的,忆韶却是视云牧如无物,一双沉静如同潭水的黑眸此刻波光潋滟,带了一抹温柔缱绻,习惯了他在我面前口无遮拦作弄我,突然就柔情了起来,我倒是浑身不自在了起来,但不知为何,心里却慢慢地涌上了一抹淡淡的喜悦。
云牧微微一愣,却是又笑了起来,只是目光不同于方才,若有所思地看了忆韶一眼,甚是别有深意。
忆韶也并不怯他,抬眼迎上了云牧的目光,二人的目光你来我往,在空中汇合,仔细打量,我疑心汇合之处都是火花。
在我还没有弄清楚他们俩这般突然含情脉脉的对视是为哪般,忆韶起身告辞而去,临了朝我微微一笑:“阿言今日很好看。”
我愣了一下,尚未来得及做出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忆韶已踏上了一朵云飘然离去,徒留我摆出一副娇羞表情无人欣赏。
“嗤——”
转过头来,却见云牧脸上促狭的笑藏都藏不住。
“你又笑什么?”我收了那矫揉造作的表情,白了云牧一眼。
他深深地看我了一眼,倒让我心里有些毛毛的。许久,他才轻叹了一声:“二哥只是突然觉得,你的婚事订的太早了。”
“不早不早,天界的神仙们巴不得早点儿把我嫁出去呢。”我随手捡了一个苹果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地回答道。哎,这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压根就没吃多少东西,这才刚刚结束,便已经饿了。
“也不是说早,只是,有些草率。”云牧今天甚是奇怪,说出个话来七拐八绕的,也不知哪儿跟哪儿。
“唉——”提起来我这婚事,我倒是未曾不满未曾叹气,云牧今日可就不止叹了一次,我一抬眼,便看到他一双璀璨眸子里映的都是哀怜,塞到嘴里的糕点也咽不下了,只得眼巴巴地放下点心盘子,语重心长地对他道:“二哥,婚姻一事,原本就是命定。战神夫人早就说过,阿言这般不好连累得九重天都不大好,最好的办法就早日寻得一如意郎君。既然几千年前天命就显示了怀瑜他是我的夫君,那阿言就不会嫁给别人。”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我轻轻吐了一口气。
大约,我是九重天上订下婚约最早的公主。
一千岁的时候,我因烧了北海水君的宝库,确实是被父君送到了佛境去,在竺隐佛祖座下当了一个小弟子。
佛境清心无欲,竺隐佛祖又是最是聪颖有灵性的一个佛祖,因而我的晦气在佛境被压制得很好。
但我一个天族的公主,从小就留在佛界对天界声名有碍;当时年纪又小,活泼好动,经常今日抓了这个佛祖池里的鱼,明儿个又去那个佛祖那里偷了人家的莲花,委实地给竺隐佛祖添了许多麻烦。竺隐佛祖倒是温和亲善,从不怪罪于我,可我这般行径一字不落地传回到我九重天的父君耳朵里,父君自然是不能由着我祸害佛境众生,早早命了集福宫的福星君穿梭六界收集各界之福,皆密密存于星云锦制成的福袋中。
这福袋制作是个不小的工程,直到我七千岁的时候才制成。
竺隐佛祖是我在佛境的师父,虽然佛境一向清心寡欲,可他对我倒是真心疼爱,还特地在他殿宇后面的无忧花丛中为我摆了一个小宴,说是愿我此生岁岁无忧。
我那时被竺隐师父养得很是奔放,很是回归自然,光了脚在无忧花丛中蹦跶得开心,怀瑜乘云飘然落到我跟前来,他的眼眸犹如深潭之中的静水,目光些许沉郁,落在我身上却甚是温柔;当时他身穿了一袭红衣,外面罩了一件乳白色外衣,佛境的清风拂过,带着无忧花香吹得他衣袂翻飞,那般艳丽的衣裳,映着他俊俏的一张脸,分外好看。
我从未见过有男神仙这般穿着,只觉得甚是惊艳,一时间竟是看呆了。到了后来才知道,怀瑜平日里自然不是这般鲜亮衣裳的,只是因为要来见我这晦气公主才穿得这般鲜艳夺目,不过这倒是后话了。
“阿言,不知今日你父君又为你准备了何等大礼。”竺隐师父在一旁看着,轻笑着出言提醒我,我这才回过神来,朝他笑得灿烂:“那你说,是何等大礼?”
我醒过神来了,他却是又愣怔住了,目光中波光荡漾,光彩浮动,更是惊艳。只是他像是直接忽略了我的话,只盯着我看,直把我别扭地在脸上摸了一把、正思忖着要不要变出一面镜子来照一照的时候,他却突然微微一笑,这一笑,犹如春风拂过,将这漫山遍野盛开的无忧花都要比了下去:“这就是阿言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