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陡然凝结至冰点,众太医们见状,立刻刷刷跪下了身子,只有旁边离得最近的两位太医一边大喊着“太子殿下”,一边着急忙慌地凑过去把脉,而跪伏于场间的宫女和太监们则将身子压得更低了一些,默默祈祷着此间事宜不要迁上自己……
只有何公公面无表情地候在一旁。
司南梦明白,王君交代的事,他算是完成了。
王后重病不治,太子积劳成疾,郁结而死,这是最完美的……
然而,南梦不喜欢。
“去清明殿,找医药司的人来。”
此令一出,太医们顿时微微抬头面面相觑起来,有些不知所措……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后和太子的病死绝对有如今这位长公主的意思,如今这下令去清明殿请医,他们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谁来做这个出头鸟?!
许是看出了一众太医和宫女太监们的心思,祁宁眉宇一皱,立刻抓起来脚边跪着的一个太医吼了过去,“长姐的令没听见吗?!还不快去!”
太医身子一抖,立刻低头应了下来,往屋外跑了出去,而同时,南梦的眼神转向了何公公。
“何公公,随我出来聊聊吧。”
说罢,南梦便对祁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顾好这里,然后带着何公公离开了屋间。
没错,她想尝试着去保一保太子的命……
当年是王后为了所谓的权势和地位以假孕骗了王君,而祁政却是无辜的,虽非血亲,但也毕竟是一条命,而且,他并未做错什么。
王君的恨,左不过是受不了王后在皇室血脉上对自己的欺骗和背叛,那么,她死了,这一切就该结束了!
当然,当何公公从南梦的旁敲侧击中了解到她的想法后,意料之中地提出了反驳。
“公主殿下,您这样做,王君会不高兴的。”
南梦眼神冰冷,扶着殿外的栏杆微微沉默了片刻,继而不禁拍杆笑了起来,“不高兴就不高兴吧,反正我也不指望他能有多看重我!人生在世,不就求个快意嘛!你说呢,何公公?”
笑罢,南梦转身忘向了身后的何公公,然而他似乎并没有接话的打算,而是微微俯低下了头。
“公主殿下此间话语,老奴会尽数传给王君。”
南梦的笑容瞬间凝固,继而变得冰冷,邪魅一笑,“请便。”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屋子,而得了她意思的何公公自然也就低头朝另一个方向出了洗华宫。
等到大师兄他们拿着药箱奔进来时,南梦已经用银针将祁政给弄醒了。
屋内的一众宫女太监们被屏退了下去,一些太医们也被南梦赶了出去,所以,等到祁政悠悠转醒时,一眼便能将屋内的人看个清楚。
除了祁宁和司南梦之外,便只剩有医药司的一些人了。
祁政比南梦想象中的平静。
只见他如死水般平静的眸子缓缓飘过南梦,落到了旁边床上的“母亲”跟前,疲惫地眨了一眨,声音沙哑地才开了口。
“为什么要救我?”
南梦心头咯噔一沉,瞬时涌上一层酸楚来,微微皱起了眉头,沉默了下来。
祁宁见着他们俩的状态,心间便明白了什么,缓缓摆手示意了医药司的人先下去:“你们先下去吧。”
大师兄和医药司的人们继而拱手作了一礼,然后退身离开了屋子。
而这时,南梦这才问了出来:“太后……都告诉你了?”
祁政没有回答,耸拉这已然疲惫至极的眼皮和心神,沉重地闭上了双眼……
“为什么要救我……”
半晌之后,又是心如死灰的一声问句。
他,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勇气了……
082:诸事定(一)
自出生起便是国朝嫡长皇子,成年后就依律被封储君,稳坐太子之位,无论是母后还是王祖母或拟是父王,似乎每个人都十分看好他,他甚至还记得,父王曾经跟他说过,扶二弟上位是对他的磨练……
可是现在呢?!
父要杀他,母离他而去,就连一直在背后支持着他的王祖母原来从一开始就是打算着拿他当弃子。
曾经,他以为他拥有一切,如今才发现,原来他就是个笑话!
父不是父,母不是母,君不君臣不臣子不子的,在这偌大的王宫,他算什么?!
似乎,他什么都不是……
何其可悲!
司南梦静静地侧目看着他,心中想着便只有这四个字。
曾经满怀希望地沿着一条道走下去,最后却发现这天路原来根本不属于他……
这种感觉,南梦明白。
就像她一直都明白,在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属于司南梦的,而并非司燕的。
可是,这些错都不在他们啊!
“祁政,你不是太子,不是储君,不是王后的儿子,不是王君的子嗣……所以,你为何不尝试着重新开始呢?就像个普通百姓那样。”
南梦的声音很轻,很缓,很沉,带着感同身受的悲恸和叹惋,慢慢飘进祁政的耳间,却已然翻不起任何波浪了。
只有祁宁惊愣在了原地。
虽然他知道南梦和祁政之间一定有什么事,但他着实没想到竟然会是这般惊天秘密!
这个信息实在是难以让他消化。
然而现在南梦并不想去跟他解释什么,眸光依然紧紧盯着祁政,试图再去挽回些什么。
“祁政,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为此承担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帮我什么?”祁政眼睛微微合了下去,呼吸进而变得沉缓起来,重重地吐出了口热气,“帮我离开京都,去做一个普通的百姓吗?”
南梦眼神紧紧一动,神思顿时坚定了下来,“对,这就是本该属于你的路!”
“属于我的路?哈哈哈……司南梦,你想的太简单了。”祁政顿时冷笑了一声,继而缓缓睁开了凄迷而空洞的双眼,“哪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