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一层地踏上去,果然在最高处找到了阿尔宛达。柏克尔坐在她身边的房脊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一片美丽而盛大的落日图景。他问:“日日都来看,不腻吗?”
阿尔宛达缓缓出了口气,“我也想知道啊,每天都这样看着,他不腻吗?”
柏克尔看向下面左湫在的的屋子,问她:“你为什么要留下她?”
从高处可以从窗子看见,屋子里的女子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正在桌前大吃大喝。
阿尔宛达歪头看向后面的一栋独立的房子,道:“她身上有和以前的那些人明显不一样的东西,就和我当初留下他一样的东西。我想,这次他应该会喜欢吧。”
柏克尔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因为处在一个比较隐蔽的半山坳处,那栋房子已经上了灯。“如果他真的接受了她,那你……”
柏克尔想说的话,担心的事,阿尔宛达都知道。其实,从一开始决定要为他寻找如意夫人时,她就已经清楚地知道后果,比谁都清楚。可是,她想留下他,她宁愿以这种方式留下他。
柏克尔没有在接着说什么,只是陪着她,在房上坐到太阳落山,天地渐渐笼罩黑纱。
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阿尔宛达进了屋子。看到一桌的杯盘狼藉,她有些惊讶,但是很好地克制住了,“你是读书人吧?”
左湫正在喝一碗粥,顾不上说话,只连连点头。阿尔宛达很是不喜欢这种不被人正视的感觉,她一只手伸过去拿下了正要送进左湫口中的勺子,“认真说话!”
“可我还没吃饱!”
“当心我让你连命都没的保!”
眼皮一抬,看着脸色不怎么好的阿尔宛达,左湫乖乖放下了勺子和碗,回答她的问题:“对,我是读书人。”
阿尔宛达嗤笑一声,“果然,读书人就是迂腐无礼。”
左湫努力地让自己笑起来,尽量笑的好看一些。
看到左湫这般努力地皮笑肉不笑,阿尔宛达冷哼一声,“待会把你的脸洗干净,我送你去见我大哥。你最好给我机灵点,好好伺候我大哥,别惹得我大哥不高兴。要是我大哥不高兴了,你也别想要你这条小命了。”
左湫继续微笑,表示明白。看着松开了手大摇大摆地倒酒喝的阿尔宛达,左湫想象了一下自己和她现在这个样子,嗯,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心里搞死你,脸上笑嘻嘻了吧。
阿尔宛达要去的那个地方,在他们山寨的后面,那是一栋不同于前寨的建筑,对于左湫来说却是熟悉——这是一栋中原风格的两层小楼,甚至使上了白墙黛瓦,远远的从窗户看过去,烛火摇曳下的屋内摆设也是典型的典雅中原风。左湫回头看了看粗犷豪迈的柯勒寨前寨,又看了看这个几乎和前寨不是同一个画风的小楼,忍不住问:“你们这儿,还流行混搭啊?”
阿尔宛达不理她,让她现在外面等着,自己走上台阶,叩了叩门。
里面过了好一会儿才穿出来一个声音,听起来很是儒雅清爽的感觉。“是谁?”
“是我,阿尔宛达。”阿尔宛达的声音不再像之前对待左湫那样粗声粗气,而是转成了温和婉转的女儿家的声音。
门开了,左湫看见一个穿着灰色内衫石青色长衫的男子,看起来二十四五,很有一股子书卷气。趁着他开门,左湫歪歪脖子往内室看去,果然,里面有一整面的书。
阿尔宛达看男子开门,嘴角立刻温柔地上扬了起来,“蔺大哥,你吃饭了吗?”
那位“蔺大哥”轻轻点了点头,看向站在台阶下的左湫,问阿尔宛达:“你又去掳人了吗?”
阿尔宛达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她可不是我掳回来的!”就像是一个孩子在父母或者老师面前极力辩解自己没有偷吃糖果一样。
“我证明,我是她捡回来的。准确来说,是她救我回来的。”左湫站直了身子,往门口近了近,但是又不敢太近。谁知道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男子会是什么样的人,万一是个披着羊皮的狼呢?看向皱眉回头的阿尔宛达,左湫道:“要不是她,我今天就得被渴死饿死在外面。”
蔺姓男子看了看左湫,又看向阿尔宛达,嘴角微微上扬,“谢谢你。”
阿尔宛达一脸的受宠若惊,连话也说不利索了:“蔺大哥,那个,你,她,今天就……”说着,忽然间回头看向左湫,“你叫什么?”
左湫愣了愣,“左湫,三点水的湫。”
男子显然明白阿尔宛达的意思,他把眉低下,说:“我知道了,你让她进来吧。”说完,便转身要回屋子。
阿尔宛达看看站在院子里的左湫,又看看进去了的蔺大哥,迟疑了一会儿,问:“蔺大哥,你喜欢她吗?”
左湫一下子想起来阿尔宛达在马上说的“好就给大哥做夫人,不好就丢给阿弟吃”。
然而男子没有说话。
阿尔宛达叹了口气,下了台阶,跟左湫摆摆手,示意她进去。左湫经过阿尔宛达身边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阿弟是谁啊?”
侧眼看了一眼左湫,阿尔宛达粲然一笑,“你要是能做到我要求的,那么就不用怕阿弟,它很乖的,我不让它吃谁它就不吃谁。”
咽了口口水,左湫已经大差不差的猜到了阿弟是什么,呵呵笑了两下,她赶忙跑进了小楼。
听见关门声,阿尔宛达微微侧了侧身,似敢又似不敢地看了一眼那个不知何时关了起来的窗户。
柏克尔坐在高高的树顶,看着阿尔宛达慢慢地走出了后寨的院子,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真大,真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