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他说“好不好”的时候，为什么要一副哄小孩的语气？上扬的尾音让她心里好像被羽毛轻轻拂了一下，有点痒。

她的心，明明应该已经没感觉了的。

笔直的刀尖垂了下去。

“你是谁？”她的语气尽管还是咄咄逼人，但已经没有充满着杀机了。

“小生郭朗，姑娘有礼了。”他对着她轻轻鞠了一躬。

她的身体瞬间弹开，那把与她的身躯不太相称的大刀迅速挥动起来，定格在那书生的脖子上方。

她以为，他刚才是要攻击她。

书生抬起头，看见头上悬着一把刀，不禁吓得脸色苍白，但还是强作镇定：“我说姑娘，我跟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怎么老是要拿刀砍我呢？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有这么碍你的眼么？”

她缓缓收回刀。

“我以为，你刚才……”

书生惊愕了一下，随后了然，笑着跟她解释道：“这是读书人的礼节，这么鞠躬是对你表示敬意。”说着，他又演示了一下。

她看着他古怪的动作，心内有些怀疑。

不过，他这会儿已经没有让她想杀的欲望了。

“姑娘，我回答了你的问题，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这也是礼节。”那个叫郭朗的书生一见她的杀机退去，就开始喋喋不休了。

她并不回答他的问话，只是冷冰冰地说道：“下山，离开这。”

“哎，姑娘，可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住在这山上吗？”

她不理他，转身就走。没成想，他也跟了过来。

“姑娘，你一个人住这吗？你这么年轻，这山上猛兽又多，怕是不太安全吧？”

“哎，姑娘，你一个人住这你吃饭怎么办？自己做吗还是……”

姑娘姑娘的，叫得她脑袋发昏。

她停住脚步，再次把刀抵在他的胸口。

这会，她又有想杀他的欲望了。

“闭嘴。吵死了。”

可他这回却不闭嘴，只是有些赧然地说道：“那个……其实……我是……不认识那个……下山的路……呵呵……”

他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说那么多，是为了让她指路。

读书人真绕，明白说不就行了么。

她放下刀，给他指了下山的道。

她转身就走，他叫住她。

“嘿！姑娘！”

她转过头，看见他站在晚霞里，一身的金光，衬着他明亮而朗然的笑容，像是从阳光里生出来的人，像是在黑夜中也能发出光芒的太阳。那么地坦然，那么地……令她羡慕。

他跟她见过的那些男人，都不一样。

他们是黑夜里的豺狼虎豹，而他，是能够在黑夜里升起的太阳。

“姑娘，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她看着他的笑容，有些恍惚。

“我叫，万红霞。”

他温柔地笑道：“红霞？真是个好名字，跟天上的霞光一样美。”

“再会了，红霞姑娘！”

……

跟天上的霞光一样美。

再会了，红霞姑娘！

从来没有人，将她与美好联系在一起过。

从来没有人，将她好好地称作“姑娘”。

她听见有什么东西融化的声音，她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骤然感到一股极度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