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在小黑马上的那团明黄,下马,转身。后面陆陆续续跑过来一些宫女太监,个个气喘吁吁,尽是担忧,齐齐下跪,把脸埋在地上。
他约莫八岁,一身黄色蟒袍,金冠束发,脖戴长命金锁,腰佩琉璃宝剑,脚穿古绿靴子。身板虽小,气势却不小。
他鼓起实心的腮帮子,抬脚踩在被拖之人的脑勺处。那人狰狞着面目,瘫这身子,弱弱求饶。然,太子丝毫没有为脚下的狼狈凄惨而心生怜悯,反而怒气加重,大声斥道:“狗奴才!你失职在先,没有看好本太子的翠鸟,我先取你狗命!以泄本太子的失鸟之痛!”
就在剑起手落的千钧一发之际,砰的一声,剑被一股力量弹走了。
“请太子殿下剑下留人。孟惊鸿刚刚用了一颗小石子暗中射过去,才能及时阻止流血事件。
“谁!”他更加不悦了。要知道,父皇母后都不曾左右过他,究竟是谁如此胆大。
周遭的宫女太监都能感受到太子此时的盛怒,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只将脑袋垂得越低越好。
“参见殿下。”孟惊鸿走上前,完全不在意眼前之人的黑脸,按照礼规,向太子福身。
“你是何人!”
“我是凌阴王妃,因皇后娘娘之话,进宫受三从四德之教。”她微笑道。
“哦~本太子想起来了,原来你就是那个脏兮兮的山野丫头啊,哈哈哈。”他讽刺一番之后大笑道。
“正是。那殿下如今的心情可好些了?”她依然冷静沉着。
“大胆!”太子收起笑脸,质问道:“本太子想杀谁就杀谁!你方才为何要阻止本太子杀他?”
“殿下,我并不阻止殿下杀他,而是我认为,此人有三罪,请数其罪再杀之。”
太子冷笑一声,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看她能说出什么巧言令色,便言道:“允。”
“他为殿下看鸟却让鸟飞走了,此罪一也;使殿下因鸟之故而杀人,此罪二也;使百姓朝臣闻之,认为殿下重鸟而轻人,此罪三也。我加多一句,你是太子,可以杀尽天下人,但当你杀尽天下人后,你还是太子吗?殿下,我已将他的罪过陈列完毕,请殿下杀之。”孟惊鸿深度分析,层层递进,娓娓道来。
孟惊鸿曾听闻,这太子名叫殷沃,是当今圣上和先皇后弦明之独子,现由淑婉皇后抚养。弦明皇后在世时,他乖巧知性,才华横溢。可不知为何,自从两年前丧母之后,性子大改,阴晴不定,变得暴戾残忍,不认真念书听课,浪费了大好的天赋。
殷沃听后,眉毛倒竖,更为愤怒。他堂堂天定太子,怎会听信一妇人弱辈之言?她说不杀就不杀,岂不是丢了天家的尊严脸面?
“简直是一派胡言!本太子决定了的事情无人能改!”话毕,他再次拿起那把琉璃宝剑,高高举起。
“请殿下住手!”
一个男子站在不远处,蓝衣着身,鹤纹镶边,白发如雪,额间一抹晴空之蓝,腰身姿挺拔,俊颜清雅,气质似水柔和。他的发丝微乱,气息有些不稳,应该是急忙赶来阻止太子杀人的。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把扇子应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双勾水玉”,而这个人,便是大苑原来的司统军师,现在天定王朝的太子太傅,宗伯渠。
宗伯渠看见地上被拖出的那条血道,心中一揪,疾走到小黑马前,撩袍下跪,满是自责地道:“臣身为太子太傅,却疏忽职守,让殿下因一时冲动而伤人,乃臣之过矣。请重罚。”
殷沃被吓了一跳,赶紧下马,伸出双手扶起他:“太傅快请起。我时才因鸟而被气晕了头。与太傅无尤。”在宗伯渠的面前,高高在上的太子竟然收敛了自己的身份,以平等之称自称。
果然,正如孟惊鸿所知的那样。
太子的性情左右不定,难以捕捉。倘若他发起怒来,唯有宗伯恒方能劝制得住,比皇帝皇后的到场还要有效。可以这么说,太子生平最尊重的人,除了他的亲生娘亲弦明皇后,便是太傅宗伯渠了。
论太子与宗伯渠的师生情缘,可谓是深切如海,宫中谁人不知?
“太傅,我知错了。”殷沃低着圆圆的脑袋,一副温顺之样。
“那殿下现在该做什么?”宗伯渠开始教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