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洪回来,多少次王泽伟在梦里骂他:“你他么就是个乌鸦嘴!”
又有多少个晚上他,不敢睡觉,一闭眼就是汪洋中的那三个黄色的背影。
就是很多个白天,他猛然看到了猛子、大壮和马超宇的身影,就穿着军装,走在队列里。
冥冥间,他总觉得他们还活着,只不过像那些退伍的战友一样,回了家乡。
无尽的伤痛让他无法再承受下去,当然还有其他原因。
他还打听到,能留下的名额不多,三个营长只能留下一个。三营长年龄偏大,也有了转业的打算,那如果自己不走,季强就会离开。
该走就走吧,反正团里的军官百分之八十五都要转业,王泽伟抬起了头,
接下来的时间,王泽伟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带队出操,组织训练。
看着二营生龙活虎,季强也标上了劲,对手下的干部战士大喊:“只要穿着军装,就是兵,我不要求别的,我们不能输给兄弟单位,越到最后我们越要争气!”
明眼人都知道,季强针对的是二营。
王泽伟也故意气他:“咱们团三个营长,据说只能留下一个,小伙,在我面前还有什么想法没?”
季强瞪起了眼睛:“我知道干不过你,么的,我也是倒霉催的,偏偏就赶场裁军,又偏偏和你在一个部队。”
王泽伟笑笑:“认命吧,小伙,优秀是学不来的,就好好珍惜穿军装的时间,反正也没几天了,就坚持一下吧。”
季强的鼻子都气歪了:“好啊,王泽伟,我算看透你了,你小子做啥都是为了赶紧升官。”
王泽伟摇摇肩膀:“我就这样,你不服?哈,不服就气死你,气死你!”
季强跳了起来:“滚,我没你这样的战友!我还告诉你,但我会坚持到底,会昂着头离开这里。”
部队解散的前一天,季强猛地踹开了宿舍门:“你他么疯了,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狗屁!”
“那你也太没良心了。”王泽伟轻松地笑笑:“其实跟你也没多大关系,从抓住那根树枝起,我就有了转业的打算。”
“你他么怕死了?”季强仍急赤白咧。
“不是怕死,是为了证明我不想当官。”王泽伟一脸的心平气和。
“我靠,我服你了,以后谁再认为你只是为了当官,就,就天打五雷轰!”季强急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王泽伟笑笑,拍拍季强的肩膀:“老马飞上天了,我也要向后转了,咱们三个兄弟就剩你了,要好好干了,到时一定要弄个将星闪闪哦。”
“你,你就是个倔驴,以后老子再不认识你!”季强骂完,转身走了。
“哼,王八蛋的,别说你不认识我,以后就连我都不认识我了。”王泽伟压低声音说:“给我关好门,让老子先哭一会。”
独自坐在房间,王泽伟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的流。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这个时候他舍不得了,其实不想走,其实真的想留下来。
与军旗告别后,王泽伟和战友们背上了行囊。
季明送他到大门,摘下自己的瑞士军表,戴到王泽伟手中:“戴上。”
这是季明最心爱的东西,花半年工资托亲戚买来的,曾到处炫耀。
“君子不夺人所好,”王泽伟笑笑,又觉得自己不收下,季强肯定会急眼:“但我现在不是君子,你呢,就算给我精神补偿了。”
“嗯,你说的对,这块手表本来就是给你买的,我只不过是带两天显摆一下。”季明说完,又抱着王泽伟流下眼泪:“滚吧,到哪儿你小子都是条汉子,但千万别玩暴力,你的拳头太硬。”
“好,我听你的。”王泽伟没有再流泪,而是抬头看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