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他时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城外相遇时遥荡恣睢,魅惑狂娟;而此刻,好像身边所有的防备和高墙都消失了,淡淡如风,温文尔雅。
傅彻看到了树丛里那还涌动着火星子的残堆,手指摩挲着酒壶,“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
苏宓未置一言,突然肩膀上多了一份重量,四下被温暖包围,一件宽大的玄狐披风罩着自己。
“天寒地冻,容易着凉,我们换个地方。”一道低沉的男声道。
前几日雪下个没停,没什么感觉,反倒雪停了,天似乎更寒了,尤其夜里,寒风刮得人脸疼,苏宓经他这么一提,突然觉得有些寒意,拢了拢披风。
静静地跟着,穿过林子,一转弯,就看见了一间庐冢。
先贵妃葬在此山上,这间庐冢相比就是当年傅彻为母守墓而盖的屋舍。小小的一间,经年的风吹日晒让它斑驳了许多,看来已经许久未有人至。
傅彻绕进里间的柴房,拿了一些干木出来,静静地生火。
苏宓抱着肩,坐在火堆旁,赤红的火光照在她脸上,这点温暖让她很是贪恋,“你对这里看来还是很熟悉。”
是啊,九年了,这座庐冢也被废弃了。
常年放逐西境,不得回京,终于西南已定,才能早早回京,也因此有机会亲自祭拜自己的母妃。
傅彻话锋一转,别有意味地喊了一句,“风生殿主。”说完勾唇一笑。
从那日温知故初见她的异样,苏宓就确定自己的身份隐藏不住了。
不过,这无伤大雅,原本就不想在傅彻面前隐瞒。
“无权无势的长孙无逸依仗风生殿夺取皇位,你想要在我身上故技重施吗?”傅彻状似随意淡淡说道,好像此刻讨论夺皇位的人不是他,如此轻描淡写。
苏宓微微一笑,“韩王殿下怎么能说是无权无势呢?”
傅彻全身一震,眼眸陡然一动,对于苏宓的反问未置一言。
九年前,他是风头最盛的皇长子,生母是最受宠的萧贵妃。
自幼聪慧,天生将才,十岁便随大将军萧沛出征,十二岁驻守北疆,十四岁驰骋沙场,势如破竹,无人可挡,一时名重无两。
但诸般光彩都如过眼云烟,九年前的今夜,萧贵妃第三胎留下个死胎就撒手人寰,整个萧家,似乎因为萧贵妃的死便从此没落了,国舅爷萧沛辞了大将军的职,傅彻和傅辞失了皇帝的宠爱,被放逐到边疆随从作战,风光不再。
“太子、怀王”傅彻眸色幽深,语气沉沉,“他们是更好的选择。”
苍岭之下,郊原岑寂,“太子与怀王他们配不上皇位,”苏宓微微仰头注视着他,目光定定地说,“我相信的是你,韩王殿下。”
傅彻飒然一笑,目中带着悲怆之色,“我的母妃早逝,并无外戚支持,与朝臣没有半点亲近关系,常年戍守西南,年一过,我便要离京,你这次恐怕看错人了。”
“你想要离京怕是并不容易了,”苏宓淡淡道,“太子和怀王现在的动作,都是为你将来立威铺路,他们斗得越狠,于你而言是好事。”
“就这个原因似乎不能说服我。”
“的确还有一个原因,但是在惊心动魄的权争中,似乎……”苏宓望着天,在回忆着什么,转眼间,目光变得漠然,“微不足道,甚至不值一提。”
韩王深深地看了苏宓一眼,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那你想要什么呢?”
“同样也是一件对众人而言微不足道甚至不值一提的事,”苏宓苦笑,“但这并不影响你登上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