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是有些畏惧阿兄的,尤其此刻阿兄靠坐在床上,神色不悲不喜,浓墨染就的瞳孔,幽暗一片,婵媛更加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这副模样的阿兄,比表现出厌恶她的阿兄更让她打心眼里觉得害怕。
许执钧没有说话,换了只手撑在下颌处,朝她扬了扬下巴。
“阿兄,我有话想和你说。”婵媛挪了个凳子过来,缩在上面,许执钧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觉得她活脱脱像一只小鹌鹑。
“说吧。”许执钧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乌黑的发顶,似乎在好奇她究竟要说些什么。
来之前,婵媛已经将要说的话在心里过了好几遍,此时许执钧让她开口了,她却越发犹豫起来。
“想说些什么,今日都说了罢!”许执钧这会儿是真真好奇了,上辈子他身体好好的,何时像现在这般虚弱过,故而记忆里压根没有这一出。
不过看看自己仍旧单薄的四肢,加之他刚刚出去,房梁上的白幡干干净净还未撤下,他大概也能猜到现在是何时。
他十一岁那年冬天,爹娘一起去隔壁县里卖货,回来路上遭了难,从那以后许家就剩了他和他爹捡回来的许婵媛。
许执钧的思绪逐渐飘远,婵媛埋着头总算鼓足了气,右手捏了捏冬袄下摆,缓缓开了口。
“阿兄,以后爹娘不在了,还有我,我知阿兄不喜我,也不会时常在阿兄眼前。待年后,阿兄仍是去县里读书,我在家里,不会时常相见。如果家里有什么地方需要支应门户,我便央人去县里寻你回来。平日休沐,若阿兄想回家,我便在房里呆着,绝不污了阿兄眼睛。只愿阿兄看在多年来,爹娘带我如亲女的份上,不要将我赶出家门。”
“爹娘和许家的大恩大德,媛儿不敢忘记,阿兄束脩及生活所需,我来挣,阿兄大可安心读书。待他年阿兄高中,以光耀许家门楣,使爹娘安息。”
婵媛这话,本意是为了宽慰许执钧的心,更是为自己日后求个安定。
一想到爹娘走了,婵媛的神色就忍不住带上了悲戚,她本就是许家捡来的孩子,现在更如无根野草一般,若真离了许家,更是不知道要飘摇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