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和碧桃跟着拉皮条的李三儿到了半春画舫,李三儿一吆喝,就听里面有人应道:“你个小王八蛋,还记得老娘啊。”
话音未落,一个大约四五十岁鸨婆,身上是穿红戴绿,脸上是浓妆艳抹,打着灯笼从画舫里走了出来。
李三儿见了这妇人,先嬉皮笑脸拱手施礼,说这不是给您带客人来了嘛,而后又压低声音对十方和碧桃说道:“二位,这位是半春画舫的管事刘妈妈,她船上就刚来了个打织女。”
十方也拱了拱手,叫了声刘妈妈好。
这刘妈妈本来满面堆笑,结果一瞅十方和碧桃,脸顿时就耷拉下来,先是狠狠瞪了那李三儿一眼,而后说道:
“哎呦,原来是二位贵客临门,按说早该接上二位贵客登船献茶,但可真不巧,我们家玉蓉和银宝儿今儿都有外差出夜厢去了,所以……”
十方一听就明白了,定是这刘妈妈见自己和碧桃寒酸,生了慢待之心,所谓的出夜厢就是被别的妓馆请去陪酒待客了,但就从这画舫的条件来看,有没有这刘妈妈口中说的玉蓉和银宝儿估摸还两说呢,分明就是拒客的托词。
旁边的李三儿自然也听出来了,赶忙说道:“刘妈妈,这二位可不找玉蓉和银宝儿,他们就是奔着你们家红玉姑娘来的。”
“红玉?”刘妈妈一听,更是面带不悦,“我说李三儿,你是不是收了这二位的私钱了,我们家红玉那是什么身份,岂能在这里开房迎客?”
李三一听,心说这老东西还真鬼灵,但表面上却说道:
“妈妈,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来,我李三儿是那样的人嘛,再说了,你别看这二位穿的不是太体面,但人家可是风月场中的老手,点了名想要见红玉姑娘,还答应给双倍赏钱,我这才念着妈妈,给您带了过来,结果好心当做驴肝肺,反倒冤枉了我了。”
原来方才十方已经给了李三儿两钱银子的打赏,所以他这才帮着十方解释。
十方也是个中老手,赶忙从怀里拿出二两银子,双手递给刘妈妈。
“妈妈,我们兄弟真是慕名红玉姑娘久矣,一直无缘相见,此番是远道而来,就为了一睹红玉姑娘的芳容,这点心意,是给妈妈的端茶钱。”
路上十方也听李三儿说了,这钱塘府一般的画舫花费,进门端茶一两,递酒一两,听词唱曲三两,至于留宿过夜,那就要看窑姐儿的身价另算了。
十方起初倒还真是有些肉疼,心说如意阁端茶递酒带过夜,也不过就要二十个大钱,就这都没人来,这钱塘府见个姑娘可真贵。
但想想,就算自己和碧桃算双份,只要能问清楚这半山仙境的情形,也不过十两银子,比起那一千两的进门费,还是便宜的多。
因而十方咬咬牙,先给了李三儿两钱银子,说等完事后,再给他两钱。
李三儿平时带个路,也就落个窑姐儿一钱银子的打赏,这十方当时就给了两倍,还答应再给两钱,立刻也热情起来。
刘妈妈也盯着十方手里的银子眼睛放光,但还是犹豫片刻又说道:
“二位贵客倒是懂规矩,出手也大方,但真不是奴家故意搪塞,我们家红玉再怎么说,那也是柳浪闻莺里的头牌,只因被人陷害,才被打了织女,出了人间福地,故而她连冤带气,就病倒了,真是无法陪酒接客。”
“什么?病了?”十方忍不住也瞪了李三儿一眼,心说老子花了血本,你却给老子找来个病倒儿?
不过托病不见客倒也是妓馆拒客或者抬价的惯用伎俩,而十方也早看出来这刘妈妈见了银子颇为动心,或许这只是她的搪塞之词,因而又说道:
“如此说来,真是太不巧了,但还望妈妈能可怜可怜,我们兄弟这趟是从徽州府远道慕名而来,明日一早就要回乡,只求今晚能见上红玉姑娘一面,略倾诉一下仰慕之情,并不敢有其他奢望,不知妈妈是否能通融一下。”
“这个……”刘妈妈瞅着十方手里的银子,又有些犹豫,但正这时,就听画舫中传出几声女子咳嗽之声,而后就听这女子又说道:“娘儿啊,既然有客远来,女儿不妨一见,还请他们进来吧。”
刘妈妈一听,登时换上一副笑脸,伸手先拿走十方手里的银子,这才请十方和碧桃上船。
趁着刘妈妈转身,十方又塞给李三儿二钱银子,心想如果从这个红玉身上打听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恐怕还要再找这李三儿给介绍,故而也就没有小气。
李三儿拿了银子,低声对十方说,自己平日就在清河坊口揽生意,要是再有需要,尽管来找他,这才欢天喜地的去了。
十方就带着碧桃跟着刘妈妈进了画舫。
虽然碧桃早一心想问兔子在哪儿,但因为方才路上被十方狠狠教训了一番,说没他同意,不准再说一句话,否则,就算以后安定下来,也不给她买小兔子了,故而吓得碧桃只能忍着一声不吭,假装成了个哑巴。
等跟着刘妈妈进了画舫打头的房间,十方顿时闻到扑鼻的药气,心说这红玉姑娘还真的病了,而且,看样子病的还不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