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换衣服的时间,仆人们井然有序地在大厅摆上了丰盛的晚餐,十几个冒着袅袅水雾的小锅在厅内扬起浓浓的暖意,是最能驱寒的火锅。看得这些还没从外面的寒意中彻底走出来的人直咽口水,只是摄于教父的威严和身份的矜持不敢妄动,可他们垂涎的表情多少都出卖了他们的真心。
七八张桌子的中心赫然突出一张最大的,那正是此时傅天向傅残阳遥指的地方,大厅的正中心。桌上光涮品就不下三十几种,期间还点缀了几样看着就爽口的精致小菜,另外还有不同做法的鱼类,嫩白到晶莹剔透的鱼肉不用想也知道它们的新鲜程度,恐怕还是这些仆人就地取材的杰作。
傅残阳回头看看傅天,又转回去望着窗外的一点模糊影子,缓缓低头,一排小门牙咬了咬嘴唇,似乎欲言又止。身侧的拳头慢慢松开,傅残阳对上傅天柔和的目光,重重地点点头,“嗯!父亲。”
餐中傅天极力扮演着慈父的形象,筷子在丰盛菜肴和傅残阳的碗中间穿梭,几乎没停留在自己碗里几次。还是一旁站着的冥夜实在看不过眼去,主动给教父大人布了几次菜。而傅残阳只管低头吃饭,不管傅天给夹什么,都往嘴里塞。
同桌的方哲看着傅残阳饥不择食的样子直皱眉,他不喜木耳,不喜羊肉,有蒜味的东西更是一口不沾。大块大块的木耳他吃了,烫好的羊肉他也吃了,蒜蓉百叶他竟然也大口地塞进了嘴里。原以为就是叫蒜蓉百叶,没什么蒜味,方哲尝了一口,那浓重的味道差点把他都呛到了。
虽然傅残阳一句话不和他说,但是傅天似乎很享受这种看儿子把自己夹的东西吃得干净的感觉,笑逐颜开的皱纹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两鬓。
教父心情好,下面的人吃起饭来也多了几分味道,整场晚宴直到临近结束前都是在和谐愉快的氛围中度过的。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酒足饭饱要出事。
叶天希作为东道主陪坐在了傅天这席的末座,席间他也几乎没动筷子,巧妙地活跃着桌上的氛围。正当他陪着傅天说笑的时候,一名侍者悄然走到他身后,俯身在他耳边低声了几句,叶天希的脸色短暂地变了变,看那侍者的衣着并不像这里的仆人。
“天希,是什么事?”,叶天希的变化自然逃不过傅天的眼睛,脸上还留着同上一个人谈话的笑容。
叶天希略微沉吟,慢慢地说:“傅爷,外面跪着的孩子昏倒了,不知道您的意思是……”
傅天脸色微沉,没有马上回答。
“父亲!”,傅残阳突然抬起埋进餐桌的小脸,灵动黑眸追在傅天脸上。
“什么,残阳?”,上帝似乎突然甩起袖袍轻轻抹掉了傅天刚才的不愉快,他笑容可掬地低头,明眸带着隐晦的期待回望着身旁的小人儿。
“父亲!”,又唤了一声,傅残阳看向了刚才他张望的窗外,停留片刻,扭回头依旧无声地望着傅天,目光充满期待。
嘴角微微上扬,傅天的大手宠溺地揉搓傅残阳的脑袋,好笑地说:“知道了!”
傅残阳没再扭动脖子,默许了傅天对他头发的。
“夜卫的体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傅天声音不大不小地自语,可听在这些在座者的耳朵里,那随便的语气却带了几分责备。
“天希,墨言昏倒了,你是什么意思?”,傅天把问题踢还给叶天希,目光不曾离开傅残阳,锐眼真正的注意力却随着这句话转移到了叶天希身上。他不相信,叶天希不知道墨言的身份。
这回叶天希没再斟词酌句,笑着随意地开口:“以天希的意思,既然他惹您生气了,自然应该跪倒您满意为止,昏倒了可以弄醒了再跪。”
叶天希话音刚落,方哲坐不住了,向前倾了倾身子,早就想给墨言求情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一直没有放下包袱的勇气,眼下的情况他不能再当哑巴了。
“方哲别冲动!”
一只小巧但有力的手从后面拽住方哲并且打断他含在嘴里的教父二字。
“方堂主荣升,协理西堂,正是大好前程。”
方哲回头,展瀚海正冲他摇头,事关父亲,方哲迟疑了,如果只有他一人,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可父亲,他不敢,更不能。
看了一眼傅天怀里被宠溺着的傅残阳,方哲第一次觉得原来真的身不由己,家族的包袱,至亲的牵挂让他不能像傅残阳一样随心所欲地任性。也许父亲一直让自己保有对傅残阳的尊重,正是把自己同傅残阳在身份上的天壤之别看的通透。他是教父之子,所以他可以任性,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挥霍权利。
“别忙,等等看。”,展瀚海轻拍方哲的后背,用下巴点了点叶天希,示意方哲静心看下去。
叶天希此时正把远处的仆人招到身边,在大家都以为他这样做是为了更及时地传达教父冷酷但合乎慕辰律法的命令时,他缓缓开口,语峰在温润如玉的笑容中慢慢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