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峡地处高山,左右两边山头更是峰兀林深,地势险峻。山间有一处天然的盆地,名大坪,千百年来,因为这里地势险要,战乱不易波及,是难得的世外桃源,这片大坪吸引了许多人聚居在此,也成为关外最重要、也是最繁华的城池之一。这里有着一户人家,这大宅院似乎一直如此沉寂。
几十年前关内孤儿前来避难那个暴雨初歇的黎明,潮湿的庭院里涌满风,从关内远道而来的逃难少年,揣着他所有的恐惧走进这安静大宅,一个白衣少女走出来迎接他。
她有些惊异的望着这个外来的穿着落魄的少年,那么瘦,桀傲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她见过许多和他同龄的少年,富家的公子哥儿,金玉之质的,或败絮其内;也见过贫穷佃户家的小子,瘦而快乐的劳作着,却从来没有见过象他这样容貌不凡,令人见之忘俗。
少女家在当地也算的上是个大户,可奈何当地年年粮食欠收,又遇到中原的兵荒马乱,一下拥进来无数的难民,实在有些救济不过来。如果是别的逃难人。少女会让人赏口饭吃让他们饿不死。但面对这少年,少女的心里像被击中了。
十三岁的少女,正是阳春三月,豆蔻梢头娇艳的花朵,还在含苞待放,却已默默含春,那一瞬间短短的凝望,少女的芳心悄然萌动。
“公子何方人士?”
“湘地”少年的话不多,回答完又低下头。
“就一个人?”
“父母兄弟姐妹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他的头埋得更低了。可能是为了掩饰泪水也或许泪水早已经流干。
少女的心被狠狠扯动了一下,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想要轻轻地拭去他眼角的泪花,他没有躲闪,反而定定地看向她,那神情有些落寞,有些哀伤,仿佛有很多的苦楚无法诉说的憋屈。
少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为一个陌生人如此信任和感同身受,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进来吧”
跟着少女的指引,少年踏进了这座宅院,虽然外面看上去很大很气派,里面却年久失修。
庭园背山而建,两扇大门半掩着,破旧不堪,铁环扣锈迹班驳,门匾上的字已经模糊得难以辨认,院子里生满了杂草,显是荒废已久,满地枯黄的干草,东边种了一株细细的桐树,西边几垂头丧气的野花。大堂已不复当年模样,桌椅残破,画漆斑驳,屏风上的绸缎早已褪色。只有一层层的蛛网,在窗棂门户间晃荡。厢房是几间半旧不新的破瓦房,房子原来还能这么破,瓦片也没有整好,窗户也是破的,特别是几个厢房更是四面透风,少年站在院子里看这一切,心里充满了疑惑。
少女看出了他的心思,说到:“父母这些年拿出不少银子接济逃难的外地人,几乎掏光了家底,不过也救活了好多人,也值得,人命比什么都重要。”
她坚毅地说着,目光发出清亮的光芒来。
“人命比什么都重要”他一下子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少女,眼中闪着一种旁人所不明白的激动和领悟。
在家乡那个草菅人命的地方,可没有听人说过这样的话。
皇权面前,其余无不微如草芥。父母兄弟姐妹的死在那些官员的眼里,都仿佛只是给天灾人祸的献祭而已。
天灾是十年一遇的大群蝗虫。中原的广阔土地上,到处出现成群的飞蝗。那蝗群飞到哪里,哪里便是黑压压的一大片,连灿烂的阳光都被遮没了。城外灾民聚集的山头,整片山的树木皆被剥皮,大雪覆盖下的草根也被掘出。高粱杆、稻草、麦杆,甚至棉袄里的棉花,都成了救命的粮食。灾民们把它们碾碎,掺水熬大半天,能够熬出些淀粉来。吃完了这些,就易子而食,人刚倒下就成了别人的食物。
昏庸的官员这时候不仅没有任何救治措施,反而还办起了寿宴,底下的官员为了送礼,又加重了税负,老百姓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被逼的走投无路就造反,或做土匪,烧杀抢掠,百姓饥寒交迫,不堪困苦,流离失所只得逃离湘地,遂流民大起,流窜往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