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水道,千里存江南,半数藏金陵。
大道十八年四月中旬,正值春时,褪去银装素裹,满城春色尽收眼帘,沿岸川流不息,过往旅人或驻足观望别样景致,或匆匆而行,泛起一片涟漪。
江云与莫忆年自从离开淮安郡后乘水路南下一月有余,便是到了金陵,也就是江南郡地带之一,由江南郡所管辖。
常言道江南遍地是黄金,这句话实际上不假,江南地带沿岸都有织造户,通常为一机户雇佣十余织工的形式,故缫丝之人也是常见的。商户沿着河流收购各家各户的织造布锦,再通由各地运河贩卖至大燕各地。
江南商贾之繁盛,也使江南赋税占大燕十之二三,是当之无愧的国库基石。
金陵城处于江南地带出海枢纽位置,与临安都正好相呼应,港口每日都是有络绎不绝的船只过往装卸货物。
金陵城中内河上,一轻舟之上,莫忆年正在细细地煮着茶水,江云则是闭目养神。二人一路从西苑城奔赴到金陵,花了二月有余,连续奔波之下,江云也是感到有些疲惫,故打算在此地休憩数日再行。
如今他们所在之地便也是金陵有名的秦淮河一带,秦淮河一带出名的便是青楼与士子,每年一度的金陵斗诗大会也是吸引了众多士子参加。
秦淮河周围都是林立的青楼勾栏等风月场所,莺莺燕燕一片好不繁华的景象,不时可听见从附近楼阁中传来的吟诗作对之声。
忽而,轻舟前方出现了一丝嘈杂,紧接着声音越发加大,还夹杂着不断靠近的叫骂声与类似奔逃的声响。
“抓住这个登徒子!”沿岸一美貌妇人双目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一个身材肥胖,但是跑得超乎预料的快的胖子,“抓住他的人重重有赏!”
这胖子身着浅蓝士子服,头顶冠帽,但可见的肚腩隐隐要将士子服撑破。身后的追兵也是随着美妇人这一喊而不断地增加,
在秦淮河一地,青楼林立,每人皆可来此享受一番月下风雅之事,若是一不小心入了某个花魁的法眼得以与之共度良宵,出来也是一件谈话的资本。但若是如这胖子士子一般行的调戏之事,那么饱读圣贤之书的士子便会如今日一般汹涌,毫不犹豫地抄起家伙追打。
但是那胖子却是十分能跑,身后一群人死命追着却是渐渐地被他拉开了距离,内心更是愤怒不已。
“想追你胖爷我还早了数百载!老子纵横花场一辈子可不是轻易说着玩的!”
身后的人见距离被拉开,便纷纷将手中物件扔了出去,一时间噼里啪啦声响不断。
但那胖子士子虽身形肥胖,却是极为灵活,身子一转之间,那些物件便与其擦肩而过。
“别想逃!”前面的士子看见这种情况,竟然也是聚拢在了一起,堵住了胖子的去路。
“奶奶的,这群酸士子真的难缠。”胖子暗道不好,前有堵截,后有来者,简直是逃无可逃。
身后的追兵看见这种情况双目放光,脑海中甚至出现了这死胖子被蹂躏的痛快场面。
前后追兵距离不断缩短,胖子停住了自己的脚步,四处追兵也是缓缓地靠近。
胖子张望一番,看见川流不息的秦淮河,嘿嘿一笑,纵身一跃跳进了秦淮河中,激起一大片水花。
全部人目瞪口呆,有的人的家伙“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怎么了?”江云听见声响,缓缓睁开双目。
莫忆年出轻舟查看一番,转头道,“好像是有一登徒子跳河了。”
“跳河?”江云莞尔,“这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后也无来者了。”“哧啦”一声,江云身后幽幽地冒出一句话,江云和莫忆年立马起身观望,只见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湿漉漉的胖子一挪一挪地爬上了船,还偷偷地张望了一下外面的情况。
“哈丘——”胖子打了一个喷嚏,身子有些发抖,“想不到我胖爷今日竟然要跳河,太丢人了!”
江云使了一个眼色,莫忆年便递了一条毛毯给这个胖子。
胖子接了毛毯盖在身上,他看了江云和莫忆年一眼,“在下北宫伯玉,刚刚瞧着那个美妇人十分美艳,但是一不小心那个美妇人的腰肢碰到了我的手,她竟是就误会我了,唉真的是折煞也!我北宫伯玉仪表堂堂,她竟然叫我登徒子...”
北宫伯玉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方才自己的经历,在令莫忆年与江云二人目瞪口呆之时,江云却是留意到“北宫”二字。他仍然记得当日刘长青所言,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小胖子就是来自曾经四下南洋使得蛮夷朝服的北宫家。
今日让他碰见了曾经的大燕四家之一的北宫家,也算是一次意外的收获。但是无论如何,他也很难将“蛮夷朝服”与眼前这个调戏妇人的胖子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