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许久,冯柯才反应过来,“什么时候?”
“在国内过完春节,就转去美国了。”
“你高考也不参加了,直接出国?”
白清扬点点头。
“这件事,你是通知我,还是在询问我的意见?”冯柯看着他。
白清扬避开了他的眼神,不敢直视他:“老师,我从念书起,就在无数个学校间周转,初三上学期连转了三个学校。我已经习惯了。”
“你自己想走吗?”冯柯问他。
“我……不知道。”
“那我换一种说法。出国这件事,是你自己主动提出来的,还是你家人或者别的什么人要求的?”
白清扬沉默了。
“扬扬……我和你表哥关系很好,抛开你老师这一层,姑且也可以算你哥哥。你离成年也就几年的事,我知道你看上去挺不好接近的,其实心软,并且容易较真,认准了的事就不会回头。以前你频繁转学是个什么情况我不是特别了解,但凭心问一句,你问问你自己,你想离开十九中,离开高二文十一班,离开班上那些人,陈健、钟云、姜维、谭亦……去什么劳什子国外吗?”
白清扬浑身一震,眉宇间闪过一丝痛苦:“我……我不想,可是老师,冯哥,我……”
“你在为难。天平的另一端是什么?你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呢。”冯柯叹了一口气。
白清扬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分开了,但一直牵扯着断不干净,我也就被当做类似砝码一般的东西,在他们两边流动,而这时候,谁需要我,我就要转学了。之前我父亲,虽然我并不想这样称呼他,他要在宁城发展,我就转来了这里。但前几天,我妈妈突然联系我,说她生病了,要去国外治疗,希望我可以去陪她度过这最后几年。我虽然也不喜欢她,但尽管她不怎么管我,却从不会骗我。冯哥,我……我无法拒绝。”
他一贯清冷的嗓音平静地陈述着这件事,表面上看着已经平和下来了,可冯柯看见,他的手紧紧捏住了抱枕的一角,仿佛抓住了最后一块浮木。
“前几天已经订好了年后的飞机,转学的手续会有人来办的。之前我没什么朋友,也不需要告别。但是这次我不想又像之前那样突然消失了,您对我很好,所以我还是觉得应该和您提前说一声。对不起。”
冯柯摇摇头:“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这件事上你做的也……无可指摘。我没有立场来阻止你不去照顾你母亲,尽为人子的责任,相反,作为你的师长,我很赞同你这种负责任的行为。但毫无疑问,你会留下遗憾。”
“有空的话,我能去见见你母亲吗?放心,我就是去看看她的身体,怕你一个小孩儿,到时候照应不过来。是以一个兄长的身份,你不用有压力。”冯柯接着说道,“对了,你出国这件事,别人我是不会说的。但是等真的确定了,你最好还是和同学……起码和谭亦说一下吧。你们关系这么好,可不能招呼不打就走,现在通讯技术这么发达,跨国联系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关系要是没处理好,直接一刀断了,那可就是真的断了。”
白清扬点点头,眉头紧皱,显然是不知道怎么说。
“你家里的其他人,还有你表哥,他们知道吗?”冯柯想了想,接着问道。
“我父亲知道。他事先不同意,但我母亲说她死后财产都会划到我名下,只是带我离开几年,他就同意了。”白清扬自嘲地说道,“其他亲人也就两个表哥那边了,我还没说,但他们应该也知道了。”
冯柯点点头,说道:“有一件事,本来应该算是我的私事,但说起来和你又有那么点关系,我想了想,还是应该和你说一声。”
他是觉得白清扬亲朋好友也不多,对方又马上要出国,他想稍微拉近一些和对方的距离,这样去拜访他的母亲也要更方便一些。但对上白清扬澄净的双眼,冯柯又突然泄气了。
对方还是个小孩子,在传统的认知里,应该也是男女在一起比较多,他自己是从不对自己的性取向感到羞愧或难以示人,但他还是有些怕白清扬不能接受。
“算了……你还小,现在说这些不太合适,等你成年了再告诉你吧。”
白清扬虽然被挑起了好奇心,但多年来的经历让他没有盘问别人的习惯,只好乖顺地点点头:“如果您有什么为难的,也可以随时和我说。我虽然不太会开解,但可以当树洞,而且绝对不会泄密。”
冯柯犹豫了。刚鼓起勇气,起了个话头,突然又被电话铃声给打断了。
在学校他手机一向是静音,但回家都会把声音打开,以防学校或者家长那边有什么事找他,此刻虽然被打断了很烦,他还是向白清扬示意了一下,掏出手机打算接 ,没想到来电正是那个让他烦恼的对象。
他匆匆走到阳台,才接通了电话。
“木木,你现在在家对吗?”沈初白问道。
对方语气有些着急,让冯柯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嗯,在家刚吃完饭,白清扬也在我这边。”
“我知道。现在你们俩先别出门,家里门窗关好,拉好窗帘,我来之前不管谁来都别开门。”
冯柯正色道:“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