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白：知道了。年底我要休假。

齐风：？？？哥你在开什么玩笑？你那部片子你不要站街的？公司里那么多事儿就指着年底大换血了，你这时候和我说你要溜？

沈初白：农历新年，我不至于这么没轻重。

齐风：哦，您自己清醒就好。对了，大姨让我问你，啥时候回家吃饭，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沈初白：我敢保证，她原话绝对不是这样。

齐风：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你懂的。

沈初白表示自己知道了，滑动着手机，看到还是几个月前沈太太打的那一通电话，轻轻叹了口气。

厨房里，冯柯刚擦干净手，看到放在流理台上的手机屏幕亮了，看到竟然是冯太太的电话，犹豫着还是接了。不过说起来，最近几次喊他去吃饭他都推了，也难怪会打电话过来。

冯柯看见客厅沈初白在低头按手机，做贼心虚般关上了厨房的隔门。刚“喂”了一声，冯太太的声音便传过来。

“吃饭了吗？”

冯柯单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无意识拿着个橙子在摆弄：“敏君女士，您有话直说啊，咱们不兴这种拐弯抹角的话。”

冯太太声音依旧温婉柔和：“你和沈家的那个，听说处的不错？”

冯柯看了看玻璃门外的客厅，有点心虚道：“你听谁说的？”

“这你别管。反正你什么时候带他来我们家吃顿饭？我好做些准备。”

冯柯心想刚吃完呢吃什么吃，有对于这种叮嘱十分头疼：“敏君女士，我自己有分寸，您好好跳广场舞就行，别操心我了。”

“我什么时候跳广场舞了，你别瞎说。我是没见你有什么分寸，也就这几年好些，以前……”

“以前我什么样，您也没管，现在什么样，您其实也没必要管。你们让我去相亲我知道你们什么意思，但是这种事情不是催就能催出来的，这您自己心里也清楚。再多的我也不说了。”冯柯捏着圆滚滚的橙子，有些烦躁。

“……好吧。但是我们的本意是为你好，也希望你身边有那么个人，不至于一直这样，我们虽然没怎么尽到为人父母的义务，但你毕竟是我生的，很多时候……”

“很多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冯柯忍不住打断她。

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冯太太依旧温婉的声音传来：“木壳儿，天气转凉了，上次逛街看到几件衣服觉得挺适合你，下次过来试试。你身上的还是去年安安给你买的吧？也该穿得沉稳些了，阳台的吊兰长得好，上次你说要几株，正好……”

冯柯听着她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耐心听完，礼貌又带些调笑地回应了几句，而后在气氛最好的时候，双方温和地挂断了电话。

一直都是这样。

他自有记忆以来，就没有见过冯家二老情绪激愤过，永远温和、进退有度，连幽默与调笑也是带着社交尺度的分寸。

他们相亲结识，一见钟情，工作又是一样的领域，彼此相伴了大半生。

可是对于这双儿女，从早先的不闻不问到现在恰到好处的关怀，始终没有让人觉得舒服。至少冯柯陪着相处了这么久，话题一旦超出一点分寸，对方都会及时拉回来，而后挑着些不痛不痒的话说。

这让他很不舒服。

以前年少轻狂，会争论，会吵架，会叛逆，用一些伤人伤己的行动来宣泄这种闷在心里的不舒服。现在虽然依旧不舒服，但他已经长大了，不是那个会砸琴泄愤，指着别人鼻子骂的人了。

这份成长于他而言代价太大，所以他很珍惜。他不再宣泄，他学会了分寸，学会了尺度。

但他学不会不难过。

冯柯还在缓冲自己的情绪，身后的玻璃门悄声滑开，沈初白看到冯柯手中被折腾得不成样子的橙子，一把接过：“已经吃不下啦，就不用再切了。这个被压坏了吗？怎么还不丢了？”

坏了，就丢掉。

可是这种羁绊斩不断，无法丢。

冯柯回过神来，盯着身旁的沈初白，开口道：“我突然想起来，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后腰上有伤的？”

沈初白看着冯柯略带戒备的眼神与苍白的脸，叹了口气：“我们出去谈，好不好？”

果然，他的木壳儿一直是这样，看着柔软，其实带着一层极难融化的壳。原以为他已经朝你靠近，但稍微伸出手，那些软刺便露出来了，不伤人，但还是有些微的扎手。

但也正是这样，所以才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