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扬迟疑地点了点头。
冯柯叹了口气。
这会儿办公室里都没人,他上课时看到白清扬同学整个人都处于魂体不合状态,显然没认真听讲,忍不住课间把人叫到办公室来,也不是开小灶,实在是……全班都没有答得这么离谱的。
“你回去再好好思考一下。”冯柯摆了摆手,“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再来问我,不要自己瞎……乱答。”
差点说出粗鄙之语的冯柯赶紧用水堵住了自己的嘴,大口喝了半杯温开水,这才感觉自己的喉咙舒服了点。
白清扬犹豫了一下,像是有话想说,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了。
“老师再见。”
“等等——”冯柯想起了什么似的,放下了水杯,“家长会……你随意。”
白清扬转回来,眼睛睁大了些,冷淡中透着股呆。
“咳,那个,家长会主要是和学生家长交流孩子的成绩生活等各个方面的状态以及成果,如果你不想有家长来的话,我这边没有关系,反正我一向是主张自己负责自己的人生的。就是可能学校这边有点麻烦,但学校只看人头儿不认真对脸,无所谓什么直系亲缘关系,所以……”冯柯顿了顿,“白同学,你自己安排吧。”
白清扬点了点头,冷淡的声线透着点沙哑:“谢谢老师。”
冯柯的学生时代成绩一直都是第一,平时也很活跃,周围总是咋咋呼呼围着一群人,回到家就骤然冷清了下来。冯安那时候很小,什么都不懂,每天还有舞蹈课,兄妹俩见面都有点难,姥姥很和善,但无理由地偏袒她女儿,至于父母……
冯柯从来没有邀请过任何一个人去过学校的家长会,而且恐怕家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有家长会的存在,他们忙着各自的事情,同属于一个“家”,但没有一个“长”,都只是独立而分散的个体而已。
傍晚的班会冯柯做了一个PPT,把每一个人的情况都做了一页,分别给出了各自的优缺点,又让他们自己上台认真地阐述自己的一些想法理念,冯柯收到最多的讯息竟然是“不想带着老干妈出国”。
行吧,无论是什么理由,能支撑着自己不断学习总是好的。
散学前大家大扫除了一番,把教室收拾了一下,板报重新画了一个,左边写着“天生我才”,右边刚开始写的是“老子最牛”,收到冯柯黄牌警告之后换成了“才高八斗”。
行吧,无论是什么标语,能勉强看着不标新立异总是好的。
太标新立异会被全校通报批评——这帮人曾经上过榜的。
皮还是他们皮,冯柯一不注意,他们就能皮断腿,连带着把别人给带沟里。
至少冯柯作为一个语文老师看到这种标语现在的想法竟然已经是欣慰了。
成绩都张贴完毕,教室清洁完毕,等冯柯晃悠着回小区时天已经黑透了,小区保安大叔看到他这个新住户非常热情,老远就开始打招呼,等他走近,神神秘秘地凑近来,冲他挤眉弄眼的:“小冯啊,你是住那栋的十七楼吧?我跟你讲吼,你那栋今天来了好几车人,搬上搬下的东西可多,那个车哟,崭新的嘞,我看站旁边的小姑娘模样蛮标志的嘞,你还没有结婚吼,我跟你讲,小年轻的嘞……”
冯柯连忙打断,告诉大叔池塘里的鱼还没喂,估计肚皮已经翻天了,大叔顿时顾不上和他聊天,拿起家伙就往池塘去了。
这位保安大叔不知道何方人士,酷爱各种小动物,连带着对年纪小一些的人类也时常抱有慈爱之心,比大妈还能操心,主动揽事的能力堪称一流。
小区物种十分丰富也是多亏了这位不信鬼神的爱心大叔,小到金鱼大到猫猫狗狗,他都下过手……不是,照顾过。
柚子树上搭鸟巢也是这位大叔干得出来的事。
也是很了不得的一位人士了。
冯柯往自己的楼栋走去,在一楼等电梯,里面出来一位小姑娘,看着也就大学刚毕业,青春活泼的模样,看着很有朝气,估计就是大叔想牵线的那位了。
他觉得大叔还是去给动物接种比较适合。
姑娘大概是没想到外头有陌生人,乍一看见冯柯还愣了愣,左手拿着电话,里头还在哔哔哔个不停,右手拎着几袋垃圾,身后还堆着一些废弃建材,看着就挺重的。
姑娘抿嘴一笑,有两个深深的酒窝,轻声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把电话夹在耳朵和肩膀间,动作麻利地把垃圾清出来。
冯柯点了点头,心想估计是新搬来的邻居,他让顾宁按住电梯,自己进去把建材给搬了出来,姑娘刚开始还推拒,后面连连道谢,一边还小声地回应着电话。
等都搬出来,姑娘那边电话估计也要结束了,温声细语地说:“好的好的,我知道的齐哥,我这边马上就好。”
挂了电话,姑娘连声感谢:“真是太谢谢你了,我叫唐霜,刚刚妨碍你上楼了吧?不好意思啊,你也是这里的住户吗?”
冯柯点了点头:“不客气,应该的。我叫冯柯,住十七楼,你是今天才搬过来吗?怎么就你一个小姑娘搬东西?还怪沉的。”
唐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我家老板的助理,他刚买的这里,简装房,我就过来收拾一下,添置些东西,正好在你楼上呢。其实还有很多人,不过我让他们先去吃饭了,而且我力气超大的。”
说着她就麻利地把几块木板给扛起来了,冲冯柯挥了挥手上的垃圾袋:“冯哥再见啦,下次请你吃东西。”
冯柯原本还想送佛送到西,看到小姑娘还挺轻松的,而且垃圾站也没几步路,远远地好像还有人来了,他就进了电梯:“再见。”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似乎有个熟悉的人影走近。
唐霜手上的木板被一只手接过,清亮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怎么都不叫几个帮手,别人还以为我压榨苦力呢。”
唐霜惊喜地抬头:“齐哥!你怎么来了?沈哥那边不是还有事吗?”
来人长着一张颇为年轻的娃娃脸,但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往脑后,像个突然跑到大人世界的高中生。
如果冯柯晚几分钟上去的话,他一定认得这张脸——碰瓷的,齐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