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并未坐船,却走上官道,形骸坠后二里地,继续跟踪,得知他们到了一处磨坊,骑马奔行。形骸咬咬牙,仍是紧追不舍。
这一追又是一天一夜,形骸走到半路,不由得唉声叹气,追悔不已:“我怎地不留下些显眼踪迹?派若何他们也能据此找来。”他已全然迷了路,不知该往哪儿走,只能追着马蹄印记而前。
到第二天傍晚,来到一处密林间,只见夕阳落于群山间,于是空中红云如血,林地色彩纷呈,形骸找一处小溪,饮水解渴,找果子填饱肚子,无意间捉了一头野鹿,本想杀了吃,却又于心不忍,只喝了它几口血,放它一条生路。这放浪形骸功可将骨血化作力气,维持生命,喝血便已足够。
他忍不住想道:“若是换做旁人,到我这等境地,非杀这小鹿,将它吃得干干净净不可,只因他们若不吃,自己就得饿死。虎吃鹿,鹿吃草,本就是自然道理,并无善恶之说。派若何害了哀释儿,虽然不对,却保住了自己。她位置一安稳,岛上海民便有了依靠,等若做了好事,她这番举动,又岂能单以是非曲直来解答?”
心中有人说:“男欢女爱,野性也,沽名钓誉,愚昧也。俗人本该如野兽般活着,却偏要自寻烦恼,费尽心机,杀人灭口,忙忙碌碌,惶惶不安,在天道看来,仍不过是徒劳无益的蠢货而已。”
神赐了野性,人得了愚昧。
忽然间,形骸背脊上似有一股寒流浇下,他大叫一声,只见已被三人围住,一人站在对岸,两人在他身后,正是哀释儿与那两个神秘男子。
他这才看清那两个男子容貌,一人甚是苍老,瘦高身材,气度雍容,发须皆打理得十分整齐。一人约莫四十岁年纪,体格健壮,脸阔鼻宽,目光警觉,衣衫也极为讲究。哀释儿是个中年女尼,眉清目秀,但脸上一道大伤疤,平添戾气。
那苍老汉子道:“小娃娃,你又是谁,为何一路跟着咱们?”
形骸道:“我是附近的不,不,我是来荷叶岛游山玩水的”
哀释儿喝道:“此人正是与我们交手之人,他真气浑厚,仅比派若何稍弱,手上一柄黑剑更是厉害!”
那中年汉子点头道:“我那沙漠骏马的法术,居然伤不了他,派若何手下何时多了这等能人?吴使节,你自诩消息灵通,手眼通天,可却未查知此人底细么?”
那吴使节冷冷答道:“对了,他是从苏母山逃出来的。我听说他也是咱们龙火国的人。”
中年汉子哈哈大笑,道:“那岂不是咱们的同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小兄弟,你今年几岁了?叫什么名字?觉醒多久了?”
形骸听他们竟是同国之人,又惊又喜,道:“我叫孟行海,今年十四岁,刚觉醒不到一个月。不知不知两位前辈尊姓大名?”
中年汉子喜道:“你也姓孟?你是咱们孟家的人?你父母叫什么?”
形骸报上养父母姓名,中年汉子拍手笑道:“原来是孟白水,利清波两人。这可是老朋友了。我叫孟旅,算是你的曾曾祖父,在朝中是法部郎中。”
形骸更是震惊,一时将信将疑,道:“您看似才”
孟旅道:“傻小子,亏你也是龙火觉醒之人,这点都不知道?我龙火功练到第四层,驻颜不老,今年已将近百岁。”他与形骸交过手,知他身手非同凡响,不由替宗族欢喜,越看形骸,越是顺眼。
吴使节也微笑道:“他真是咱们孟家的小子?”
孟旅点头道:“假不了。我认得他爹娘,听说他们那孩子确叫做孟行海,不怎么成器,想不到啊想不到。”指了指吴使节,道:“行海,他叫吴去病,是你的曾曾曾曾外公,也是咱们宗族的人,眼下于此地为使节,正是龙火功第四层的高手。”
形骸忙向吴去病磕头问安,心里却想:“这吴去病明明是孟旅长辈,可孟旅说话却不怎么恭敬?”他不知这龙火贵族寿命太久,算起辈分来太过麻烦,于是往往按照官职、功力、身手、爵位来打交道。这孟旅与吴去病两人功力相当,官职相近,彼此又是老友,故而言辞不再客套。
吴去病伸手一扶,形骸瞬间感到此人内劲如潮,将他托起,形骸赶忙自行站直。吴去病神色震惊,朝孟旅比了四根手指,孟旅喊道:“什么?他也练到龙火功第四层了?”吴去病点了点头。
形骸颇为纳闷,暗想:“他们试我功夫了么?”殊不知吴去病这一扶,实已用上龙火功第四层的水行内劲,若形骸功力稍差,非得摔个人仰马翻不可,但他自然而然随力站起,显然行有余力,吴去病方知这少年功力绝不在自己之下。
孟旅与吴去病同时低头默想,形骸忐忑不安,暗想:“这两人都杀人不眨眼,我虽是他们同族晚辈,但万一惹他们不快明年此时,就是我的忌日。”
孟旅忽然朗声大笑,鼓掌道:“喜事,真是天大的喜事!若非此地无酒,本该好好庆贺一番。”
吴去病也眉开眼笑,频频捋须,望着形骸,眼中满是欣慰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