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等人、等票或者等着上车的人带着大包小包,在黑夜里随处铺着报纸席地而坐,有的占得地方大,还能躺着睡觉。
越接近进站口人流越密,汇成一股臃肿的队形,沿着两三条金属栏杆规划出的通道缓慢前行着。
王阳攥着手里被汗有些浸湿的车票,上了凌晨两点半的火车。
天南海北的口音和味道在车厢里交错着。
绿皮火车晃晃悠悠地往前开着,没有空调,开着窗户一通风,外面的蚊子就成群结队地飞进来,一咬一个包。
王阳抱着自己的包,眼皮子有点撑不住了,听着传来的广播,蜷缩在座位上睡着了。
“啤酒饮料矿泉水,瓜子花生火腿肠,有需要的吗?来,腿让一让了啊!”
王阳有些昏沉地睁开眼,明堂堂的阳光让他有点不适应,浑身酸痛着。
他还算好,靠窗户,还有个小桌子可以趴一趴。
就是昨晚上对面坐的大姐脱了鞋脚老爱往他这瞪,那味儿确实有点受不住。
王阳抬头看了看,那大姐应该下车了,换了一对情侣在那坐着,画面更加辣眼。
王阳倚在窗户上,看着缓缓驶过的风景,静静地等待着。
....
很奇怪的是,到了家乡的土地上,王阳急躁的心情慢慢静了下来。
不慌不忙地坐车回到家,跟着焦急的婶婶来到医院,王阳的表情异常平静。
屋子里的人愁眉苦脸地站着,大伯在楼梯间抽着烟,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有些僵硬地笑了。
“爸,我来了。”
王阳有两年没见过父亲了,他在大学的时光就是打工和学习,放假了就去厂里干个假期工,太想家了就给家里打个电话。
一般都是母亲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说些注意安全的话,父亲只有临挂电话的时候才会说两句,“男人嘛,多在外面闯闯是好事。”
王阳从未认真想过父亲会死,习惯了他的存在,明明上次电话里说话还那么中气十足的人,现在就那么病恹恹地躺在那,好像转个身就要不见了。
王阳走到父亲的边上,小时候自己喜欢挑他的白头发,看见了就拔出来,现在都没有了。
父亲的身子瘦了许多,脸上长了很多黑斑,笑起来都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王阳看着眼前的这个老男人,所有的平静都崩溃了,泪水从眼睛里流出来,止不住地流,就像是在那天的办公室里。
只不过现在是他站着,父亲躺着,王阳很难说清自己在哭什么,这么多年了,还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父亲微微抬了抬手,喉咙里嗬嗬地说些什么,王阳把脸凑过去,他的手摩挲着王阳的面庞。
“娃儿,莫哭。”
“好,我不哭。”
王阳擦了擦自己的有些红了的眼眶,把手放在父亲变得瘦小的手掌上,叠在一起。
“你要有出息,莫..莫要像我一样。”说到这,父亲的气已经有些喘了。
王阳刚止住的眼泪又不争气地往下掉。
“我一定有出息!”
“照顾好你妈妈和你妹妹...”
王阳抱着父亲的手,点着头。
父亲好像说了这么几句话已经费了很多的精力,再想说些什么,嗓子只是嗬嗬地,冒不出话来。
肺癌,晚期。
开始父亲只是肚子不舒服,后来咳出血了,才被硬拉着拉到医院,他开始是不愿意治疗的。
王阳清晰地记得这天的早晨,阳光明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