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9 村干部的能耐(1 / 2)留守青年首页

庄枣儿来西朵山有些日子了,白天在村委会呆着,晚上去和路兰花一起住。

枣儿把村委会收拾得窗明几亮,院中的杂草拔得干干净净,还将路长顺的扩音器搬到了楼上,腾出楼下两大间房子,然后自掏腰包买来书刊报纸,笔墨纸砚,在门口挂上“农家书屋”的牌子。

她想让村里人农闲时过来读书看报,或者写写字。

每个村几乎都有一两个“农民书法家”,红白喜事时会被请去写喜联和挽联,深受乡邻的尊重。

“诗书继世,忠厚传家”这八个字,是过年时村里人最喜欢贴的春联,可见农民并不排斥读书看报,也没有人不希望自己能写一手好字,只是骨子里的内敛或者说是羞涩,让他们和“文化”保持着距离。

枣儿认为问题出在村干部身上,没有把村里的文化氛围营造出来。

枣儿请路长顺广播广播。路长顺看着她,眼里透出的是在羊群里发现一只长颈鹿般的神情,“要播你播,我说不出口。”

“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读书看报,丰富农民的精神生活,提高农民的文化素养,是各级政府提倡的啊!”

“各级政府?你上大学就学这个官话?”

“不这样说哪样说?难道我要从国务院省政府市政府县政府乡政府一级级数下来?”枣儿说话声音动听,不过机关枪似地突突的路长顺无法忍受。

“你要是个男娃,我一巴掌给你打回朵子东去。”

“路支书,这都什么年代啦?你怎能还有军阀作风?”

路长顺成天和闺女兰花置气,好在兰花只和他冷战,他说十句话,兰花一句都不回,他嘟囔几句也就过去了,这回倒好,又来了个一句不让的疯丫头。

一个闷葫芦,一个野山椒,路长顺简直要疯了。

“庄有成,你个……你个……血半熟!我找你算账去!”

路长顺不能骂枣儿,就骂庄有成,可是难听的话到了舌尖上又打个嗝咽了回去,憋半天憋出一个暧昧不清的词儿。

“半熟”这个词在农村多用于男女之间打情骂俏,加个“血”字勉强算是骂人的话。

枣儿笑得花枝乱颤,说:“长顺叔,你和我爸当面就这样骂啊?”

路长顺气得扭头就走,回家骑上自行车要去镇上找庄有成。

这时架在村委会楼顶的喇叭响了,枣儿学着路长顺的样子,吹了两下话筒,开始讲话:“朵子西村广播电台……不对,不对,咳……”

一口的普通话,和电视台播音员的声音一样好听。

路长顺抬头看着喇叭,仿佛看到了庄枣儿的窘样。

“乡亲们……咋这么别扭,咳……那个……爷爷奶奶叔叔婶婶……”

路长顺实在听不下去了,丢下自行车,三步两步冲上二楼,伸手关上扩音器,劈头盖脸说道:“胡闹什么呢,大喇叭是随便动的吗?”

庄枣儿拧着衣服脸涨得通红,眼泪汪汪地看着路长顺。

路长顺又好气又好笑,“那个,你看,光有理论没有实践不行吧,理论要联系实际,你在大学不学这个?别以为你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就懂得农村,我告诉你吧,想把农村的工作干好,光靠你的大学文凭可不成,得先学会咋样和农民说话。”

路长顺的话让枣儿深受启发,她在学校时拿过全国大学生辩论赛冠军,自以为能言善辩,可是回到农村,为何不会说话了呢!

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鸡对鸭讲那般说话怎能不别扭。

“让你播你不播嘛。”

“我咋播?让村民都来村委会学习?你知道现在村里是个啥情况?你以为是城里呢,老的有退休工资,少的过周末,闲得没事干不是跳广场舞就是钓鱼下棋!农村人搁下杈耙抓扫帚,白天有白天的活,晚上有晚上的活,老的洗衣烧饭缠孩子,少的远打工近下地,谁有闲工夫跑到村委会来坐着喝茶看报。”

路长顺终于抓住机会回击了一通机关枪,他有日子没教训人了,也有日子没一口气讲这么多话了,开枪的感觉真好。

枣儿算是替她爸爸挡了枪,路长顺发泄完心情大好,把找庄有成算账的事忘在了脑后。

庄有成对枣儿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在学校里枣儿也是深受老师同学喜欢的那类人,从来没人会像路长顺这样教训她。

枣儿的努力付出没受到表扬不说,竟挨了一顿教训,感到特别委屈,想辩驳又找不到理由,索性趴在桌上哭起来。

路长顺不怕她哭,更不怕她去找庄有成告状,反正庄有成有过交待,让他出个难题把枣儿赶走,如果这回能成功,可真是谢天谢地了。

路长顺点上一支烟,美美地吸了一口,吸第二口时,冯哑巴进了屋,冲着他咿咿呀呀一阵比划。

枣儿听见有人进来,赶紧擦干眼泪,拉出椅子给冯哑巴坐。

路长顺用手势和冯哑巴交流一番,打开扩音器,吹了两下,开始讲话:“所有村民注意了,所有村民注意了,冯哑巴的羊在西朵山丢了,在回村的路上跑没的,大家伙都留意一下,有看到的牵回来,给哑巴还回去。他一个苦人不容易,都别打歪主意,别干丧良心的事!谁要敢昧下,让我查出来别怪我不客气!”

路长顺播完向冯哑巴比划两下,冯哑巴赶紧颠颠地下楼找羊去了。

“长顺叔,你能看懂他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