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间有不屈意。
唯万物不屈,方可问剑苍穹。
楚羽看着萧正风,喃喃道“且吃我这一剑。”
……
当年轻人行走到这座大殿之前时,战斗已经停止了。
他环顾四周,不由得眼中尽是惊色。
上好的青石板此时布满了深深的剑痕,还有一个又一个的坑洞。锋利的剑意和大巧不工的棍意仍然飘荡肆虐的空气之中,做着收尾的争斗。
他的目光四处游移,终于找到了那个此时正箕坐在地的熟悉的身影。
他低下头,微微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迈开脚步,向那人走了过去。
“哎呀,很久没有这么轻松愉快的看着天边正在缓缓升起的太阳了,这种感觉还真是不错。”
年轻人闻言,挠了挠头,说“石头叔……我记得我走之前,你不是天天都要躺在那片树林之中偷偷地看夕阳落山么?”
“首先,朝阳和夕阳,两者之间是有根本区别的,这一点一定要特别明确,不然以后哪怕是在江湖之中,黑白不分明的话,也是特别难混的其次,你小子究竟审不审题?听不出来我那句话之中的重点是轻松愉快吗?”
年轻人抿了抿嘴,岔开了话题“石头叔,你们大宗师打架,动静是不错,瞧瞧这给你们折腾的……但是,会不会结束的太快了一点?我这才刚刚没打完多久,过来一看,你这一波就已经结束了?”
“切,你就是孤陋寡闻,跟那些江湖上的俗人没有什么分别。”
道士撇了撇嘴,说“打架这种事情,打得过就是打得过,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尤其是这种分生死的,讲究的就是一招制敌,我和那人打了这么久,已经算是时间长的了!要我说啊,那些说书先生们说的什么本来实力上就打不过的,什么凭借一股意志力就在最后的关键时刻逆风翻盘的,都是扯淡!哪有那么多的弱智出来当反派的?要是真的那么弱智,恐怕还没成为大反派呢就已经被别人给搞死了!”
看着明显话要比平时多一些的道士,年轻人的眼眶子有些泛红,但他还是露出了一种颇为嘲讽的神情,说道“石头叔,你咋总是喜欢给自己打输的架找借口呢?”
“你这臭小子懂个屁!行走江湖,什么最重要?你以为是性命和人头吗?错!这一张脸最重要!打架输了不算什么事儿,把命交代了也不算什么事儿!重要的是,你不能把脸给丢了!小子,你可记住了,以后行走江湖,要是敢丢你石头叔的脸,你石头叔就是做个不去投胎的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知道啦知道啦……叔,你要不别说话了,歇一会儿?”
“歇什么歇!我都歇了一辈子了!臭小子,你知不知道,我这顽石道人的外号,是怎么来的?还不是你师父师娘?当时我们一起长大,就因为我话少!他们就说我闷得像块石头!结果这么一个石头的名头,就他妈的跟了老子一辈子!”
道士嘴里面骂的痛快,脸上的神情也与语气相同。他一面拍着身边的青石地板,一面笑着说“但是谁叫老子喜欢你师娘呢……臭小子,咋地,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喜欢你师娘咋了,你师父都啥也没说,轮得到你来告诉我什么是非对错?”
年轻人其实什么都没想说,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眼神。他知道道士之所以会这么说,不仅仅是因为他认为年轻人会做出一定的表情。
还因为此时道士其实已经看不见了。
“可惜,这个场景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道士的声音忽然之间低沉了下来,“在我的想象之中,我死的时候应该是在华山之顶,在一个月圆之夜。我应该是死在那个萧正风的王八蛋手里,然后最后一口气咽在楚羽那个臭流氓的怀里……哎这话听起来好像是怪怪的……我是这么个意思,我呢,想着死之前,能给楚流氓说上一句话。可惜现在,楚流氓还在那边跟萧王八蛋较劲呢,我也总不能屁颠屁颠跑过去,让他们等等再打,让我先死一个吧?”
道士叹道“况且就算真的能这样,我也已经去不了了。走不动了呀。”
年轻人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那……石头叔,要不然你给我说?我一会儿就去找我师父了,你要是想说什么,我给你转达?”
道士想了一会儿,笑道“也行。”
“等你见到了你师父,你就这么跟他说,说你石头叔让你给他带句话。”
“当了一辈子兄弟,也就只能走到这里了。兄弟先走一步,赶着下去见沁儿了。”
“嘿嘿嘿嘿,活着的时候没能抢过你,死了之后咱们重新争过,这次未必鹿死谁手了。”
“人都说英雄死的时候,都是勇而无畏、坦然无愧的。但其实可能不是这样。”
“比如我。不准说我不是英雄,我觉得我英雄的很。”
“但其实我不想死啊……”
“真的不想。”
他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静静地躺在了年轻人的怀中。
年轻人静静地抱着已经悄无声息的道士的身躯,看着依然在逐渐向上攀升的太阳。
觉得实在有些刺眼。
……
一根棍子砸了下来,将几乎已经是在用最原始的战斗方式来战斗的两个人分了开来。
萧正风手中提着青锋不斩,看着这位几乎已经是在场三人中气势最足的将军,眼中陡然亮了起来,暴喝道“胡将军!快!给朕杀了这个刺客!”
而几乎是同时,楚羽提着铁条,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血痰,道“他妈的,石头那个王八蛋怎么能比我先死?那他岂不是比老子要先见到沁儿了,这怎么行?!”
胡将军看了看同样是气息萎靡的两个人,然后退后了一步,说“两位继续,我并不插手。”
萧正风眼瞳骤然紧缩,怒喝道“胡中天!你莫非是想要造反不成?!”
“陛下有这生气的力气,不如多砍这个刺客几剑。”
胡中天轻轻道“以后的大魏,自然会有以后的国君来操心,眼下之事……陛下还是莫要做过多挣扎和念想了。”
萧正风忽而就沉静了下来。
“明白了,”他看着胡中天,说“你是在担心我真的还会再有一个儿子,威胁到衍儿的太子地位,从而威胁到你们胡家的地位?”
胡中天只是沉默着,并不说话。
“可是朕知道你,你并不是一个敢做如此想的人,那么究竟是谁给了你勇气呢?”
他微微叹息道“果然还是络轩么……朕就知道,他怎么可能会如此安然的死去。”
“不,陛下,你错了。”
胡中天说“是承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