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羽做了一个梦。
他行走在一片浓黑的空间里,只有自己的身体发着莹莹的微光。他有些不知所措,四下里看去,前后左右上下都是一样的不可知。可是他也不愿在原地呆立不动,傻傻的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他不想再让任何未知的事物伤害到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
比如他的母亲。
母亲?
那些浓稠的黑暗突然开始向楚羽的身体上疯狂的攀爬,犹如一条条发了狂的扭曲的细蛇,转眼之间就要遍布楚羽的全身。细蛇们盘曲跳跃,似是头部的位置隐隐聚集在了楚羽的右手处。蛇头从来都是蛇用来进行攻击的尖刀,而蛇向来不会对猎物有任何程度的怜悯。于是它们张口,狠狠咬下!
撕裂一般的痛感瞬间占据了楚羽的心神,仿佛自己的手骨在这一刻通通破碎,无数的骨渣带着鲜艳的血刺入肉中,他甚至产生了眼前骤然一白的幻觉。
痛感越来越剧烈,但是恍惚却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清醒的意识。痛感在清醒中被无限放大,但同时也唤醒了楚羽在陷入黑暗之前所经历的事情。
母亲!母亲被打伤了!
荧光渐盛,不断的逼退黑蛇,逐渐抢回自己的领地。而黑蛇似乎也被这一情景所惹恼,开始疯狂的反扑。
楚羽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却根本不愿理会。他只想走到他母亲的身边,看看母亲的伤势到底严不严重,然后从此乖乖听话,再也不惹母亲生气。所以他不能在原地继续浪费时间,任由一些不可知之事朝着不可知的方向发展。他有些困难的站起身来,迈开了明显有些沉重的双腿。
既然不知道哪个方向是正确的,那么一直向前就是了。
荧光终于将黑蛇全部逼到了楚羽的右手处,却再也不能寸进。此刻已经不能再称之为黑蛇了,因为那黑色已经在他的手上紧紧地缠裹,与周围浓黑的环境融为了一体。而疼痛也在此时达到了一个顶峰。楚羽的喉咙里渐渐发出了低低的似野兽一般的嘶吼。
一步接着一步地向前走,疼痛也如浪潮一般一波接着一波拍打着他的身躯。这已经远远超过了这十二年来他所感受过的所有痛苦。他不知该如何发泄,如何缓解,如何逃脱,于是默默地忍受。打湿自己衣衫的应该是汗水,而他却根本无暇顾及。
他还只有十二岁,尚还有着对未来的憧憬,却体会到了无能为力所带来的深深失落。他不愿就这样迷失在痛苦与黑暗之中,他还没有进行一个完整而精彩的人生。所以他不会停下,不管走了多久,还要走多久,还能走多久。
有什么东西渐渐生长了出来,从指节到指尖,从双腿到双臂,从肉体到灵魂。他知道有什么发生改变了。这种感觉很复杂,像是决定了什么,又怅然若失。似是从过去继承而来,又像是与过去的一切彻底割裂。
然后一切都亮了起来。
还是那个熟悉的房间,柔和而明媚的阳光从窗户中透了出来,路过书桌时带出了桌上几只毛笔与笔架的长长影子,静静映在有些发黄的宣纸上。冷瓷茶杯里还有他走之前没喝完的浅浅残茶,屋脚的扫帚依旧安安静静,不曾挪动位置。
一切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楚羽想要撑起身子下床看看,突如其来的剧痛却让他闷哼一声,重新倒了回去。他看了看自己缠满白色绷带的右手,立刻想起了唇角的血,绑起来的人,毫不保留的拳,还有浓稠的黑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