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域帝都南都城,一角茶坊,一名说书人滔滔不绝,激情洋溢地说着一个故事。
纪了情坐在茶坊的一个角落里,桌上放了一壶未动的茶,在一方小桌前坐下。她闭目撑着头,也不知那说书人在讲些什么,但这茶坊的吵闹声、丝竹声,能让她莫名的安心,她低声念叨着:“慈乌不远飞,孝子念先归。而我独何事,四时心有违……”她其实不是什么文化人,没学过《三字经》,没看过《千字文》,什么“四书五经”,那更是听都没听过。她从小到大,娘亲就教了她这么一首诗。她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就是想将这首诗,念给一个人听。
这个人,叫“封七祭”,她素未谋面的爹。
家里的老人常说,不爱读书的孩子,总爱听些神鬼杂谈的故事。她似乎就是那一类人。
可她对这些江湖杂谈也没什么兴趣,只是母亲年轻的时候似乎很喜欢听这些。小的时候她总跟着母亲在这些茶馆酒舍中打瞌睡,但如今长大了,喜欢不喜欢对她来说也没什么要紧的,茶馆听书休息仿佛成了一种习惯。
算着时辰,还与人有约,她起身想离开。端着茶水的店小二忽然朝她身上撞过来。她侧身一躲,那少年却将茶壶抛了过来。她着实没料到这人会有如此举动,遭受了冰凉茶水的“洗礼”。
“哈哈哈哈,我的好妹妹啊,江湖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那少年捧腹大笑道。
她抬头定睛一看,好气却也放松了警惕。这个穿着粗布麻衣,笑得“猖狂”,腰间还挂了一枚小巧的乌龟壳的少年,是她的胞兄纪然。兄妹二人感情一直很好。这个哥哥爽朗顽劣,常爱开些无聊的玩笑,但没什么怀心思。纪然在外闯荡多年,许久未见,倒还挺想他。
她抹了抹额间的茶水,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作势要打他,厉声道:“好好交代,你怎么在这儿?”
“我嘛,钱用光了,就来这儿帮帮忙,赚点儿路费。”他嬉皮笑脸地答道:“倒是你,你来这儿,娘亲她知道吗?”
“你如果敢告诉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她举着拳头吓唬道。
“不说就不说,我才没这么多事儿。”纪然朝她做了一个鬼脸,便哼着小曲儿收拾去了:“有事来找我,哥一定帮你。”
纪然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认真,纪了情却朝他翻了个白眼儿。倘若她真有事,远水也解不了近渴,何况她每次真想寻他的时候,他都不见了人影。
纪了情也没多话,莞尔一笑,领了哥哥的这份心意,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老板,这茶钱我也付了。”
南域明家,富可敌国,是赫赫有名的商贾之家。在武林道上,论财力,无人敢与之争锋。江湖人也好,朝廷官员也罢,甚至是皇家,也不得不予之几分薄面。纪了情离开茶坊后,随便一打听,也就有了下落。
明府盖的是金丝木,用的是上好的朱雀漆,奉的也是长枫山方采来新鲜的茶叶。这上等香茗于她而言虽品不出什么味道,明家别院满园的鲜花她也没什么心思欣赏,但这一回,也让她见识了一次,何谓“大户人家”。
她出生在南域最南端的西南贫瘠之地,她的娘亲是固守西南的一方首领,却也只能住在山洞里。她离家这两三年,无论是绿林好汉,还是商贾世家,或是官府平民,但凡听了她是西南之地来的,都对她敬而远之,头一句话便是问她:“你们那地方真有鬼啊?”听了这话,她就想先把说话的人揍一顿,更别谈深交等话了。
不过西南极阴之地,确实多有怪事。娘亲也曾说,他们星月教总坛之所以藏匿于西南的丛山峻岭中,倒不是怕外人找来,而是怕山的另一边有什么东西过去。
未过多时,一名羽衣华服,手持木扇之人朝她走来,对坐歇下。他眼眸深邃,令人摸不着他的心思。纪了情一见他,便有了防备之心。若不是这个人,她也不会大老远跑到这南都城来。诚然,她也是想将这个看起来就很麻烦的人揍一顿,但不过想想罢了。人长大了,为人处世总是会变得圆滑些。
明断:“纪姑娘,久等。”
“嗯。”纪了情沉吟一番,细细揣摩他的话:“确实很久了,你故意透露封七祭的消息给我,意欲何为?”她走南闯北不过是为了寻找这个叫“封七祭”的男人,只是从来都是暗自查访,未向他人提及过。
明断:“纪姑娘若是对这个消息没兴趣,何必来此呢?在下虽有意请君入瓮,纪姑娘不也却之不恭吗?”
纪了情:“没有人会愿意受人摆布。”
“放心,我不会害你的。”明断从容地说:“因为我们有共同的利益。你爹娘与我师尊曾有一段渊源,看在师尊的面子上我自然不会坑害你,但是——”明断顿了顿,又道:“我帮你寻到封七祭,你要帮我找一本书。”
“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