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少女这副A到爆的形象总是会勾得这个年纪的男孩儿心底里痒痒的,他们又觉得少女浑身透着淡漠疏离的气息,从而不敢上前搭讪。
蔺泽君大半个身子压着旁边靠墙放立的玫瑰金色小巧行李箱,身后挤着两个中年妇女正在高声聊着哪哪家的八卦,嘴巴一张一合间,热气喷薄在她消瘦的脊背上,让她多少有点不自在。
猛然一道锐利的视线像刺穿她的后背一般,她的身体瞬间绷紧。
好在,这道目光过了一会儿就自顾自的移开来。
机车乘务员总算是掐着时间在人容忍度的极限处踩了刹车。列车晚点二十七分四十三秒零一,蔺泽君抬手摁了摁酸涩的脖颈,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
随着列车员粗鲁的用钥匙打开车门,蔺泽君率先拎着行李箱下了车,没了喷薄在背后恼人的热气,她的表情总算是好看些了。
拉扯着箱子大步向出站口走去,箱底的滑轮发出一路‘咕噜咕噜’的声音淡化了周遭的嘈杂,蔺泽君昂起头,注视着远方像钉入蔚蓝天空中刻着‘M市火车站’的巨型铁牌,抿了抿唇。
时隔多年再次回到M市,蔺泽君总算知道‘近乡情怯’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了。
从前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却颇有点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的滞塞感。
蔺泽君生在M市长在M市,却在命运的重要转折点没能留在M市。
她寻了个人少的位置停了下来,回首走过的那段路,不同于当年狭窄的板石砖铺就的蜿蜒小路,这条记忆中的路被扩宽了,板石砖被撬掉灌注了不少灰白的水泥。
这条路蔓延的轨迹像极了一道螺旋漩涡,蔺泽君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它,良久陷入回忆。
那年,一头齐肩短发的女孩儿就是强忍着泪水从这里出发,向着她并不期待却又不得不前往的未来进发。
也是从攀上绿皮火车,坐到窗边那刻,她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色,愧疚使然良心难安。
清风格外怜惜她,一阵皆一阵的吹拂着,连带着少女额上的汗液都被吹得蒸发干净。
凌乱的刘海儿,从耳后调皮跳出的鬓角碎发顺着清风的抚摸遮掩了她的视线,理智刹那间回笼。
她拍了拍脸颊,轻笑了一声,想着她曾鄙夷的那些多愁善感的文人。
他们笔下多是归乡后的种种矫情又纷杂的心绪,亲身经历后,蔺泽君终是暗道句人之常情,无怪。
...
火车站外接站的人倒是没几个,毕竟只是个四线小城,火车站进出的大多是本地出差旅游的人或是出差旅游后回家的本地人。
不大的城市没有大城市的弯弯绕绕,嫌麻烦的直接去出租车排列的地方随便打开辆车门,报上目的地地点走着就是了,而想省波钱的也可以很轻松的找到公交站点。
蔺泽君的视线越过挤在车站门口接站的几个中年人,直接锁定到对面砌着瓷砖的花坛上坐着的那个穿着白色半截袖的少年。
她拖拽着箱子走到一边,从帆布包里摸到手机,点亮屏幕入眼的就是一条备注为‘平哥’的新讯息。
【平哥】:泽君啊,出来了没?别忘了我说过的,接站的是个漂亮小哥哥哦嚯嚯嚯!
蔺泽君僵着脸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复这条消息,思前想后决定不再为难自己。她面无表情的重新将手机塞回到包里。
秦疏浪等得已经有些不耐烦,他一手握着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大大的‘胜利’字眼,随即由于主人太久没有操作而黑屏,一手用力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借着一阵忽然吹过的微风,秦疏浪轻轻侧了侧脸颊。
大概是天气太过炎热,随着这阵清凉拂过后出现在视线中的她都显得眉眼温柔了很多。
她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握着挎在右肩上的白色帆布背包带。一头披在脑后的黑色长发格外柔顺,只有鬓角那几缕碎发在张牙舞爪的跳来跳去,惹得他心底平白无故生出一丝燥意。
他注视着她一步步走向他,她脚步迈得并不大,却分外坚定。
有点像他上学时每年运动会上看到的那些前导队举班牌的领队,想到这儿他眼眸猛地一弯,不过一瞬又别别扭扭的抿唇移开视线。
蔺泽君站定在少年面前,有些惊异于少年的好皮相。
光听平哥去说,和当真切切实实看到他,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就像别的人告诉你果冻橙有多么美味多汁、香甜可口,可在你的记忆中橙子就是酸涩的,但凡提到橙子,你就想到酸涩。可你真正吃到果冻橙时,你才能真正体会那种香甜滋味。
少年穿着印有DXC字母标记的廉价白色纯棉T恤,大热天还固执的穿着条黑色长裤,额前细碎的刘海儿多少有些遮住了他纤长却毫不显女气的眉,鼻梁高挺,下巴尖瘦。
每一处五官都长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太过秀气整体会偏向女性化;少一分又会使五官平白无故多了份锐利,达不到这种一眼下去就惊艳的漂亮感。
秦疏浪只觉得对面的女生无礼到了极点,从站到他对面那瞬间起,就开始仔细打量着自己。
可偏偏她那双眼清明如镜,不夹杂任何猥亵的颜色废料,秦疏浪心里有点儿复杂,他讨厌不起来这样的探视。
何况少女还生得一副好皮囊。
想到这,秦疏浪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一下。
他扯了扯似乎紧箍在脖子上的领口,感受着耳朵和脸颊不同寻常的热度,霎时觉得太阳光刺眼灼人得很,而他也有些渴了。
“你好”她语速不算慢,嗓音微哑,好像是失了微风的吹拂,她的眉宇间尽是刀锋刹时出鞘般的凌厉“我叫蔺泽君。”